听雨,神情淡淡,像没听见。
云信才松了口气,规规矩矩地在香炉里点了这檀香,一缕青烟顿时缭绕开来,室内多了几分清润的香味。顾行歌轻嗅了几下,说来也是奇怪,今晚这檀香味,竟比之前在侧殿的药王殿闻到的浓郁的多,看来这檀香应该是用了上等药材制作的。
“今夜我也宿在隔壁,”云信说着,顺手将半开的窗扇掩上,雨声一下子被隔了去,“顾施主要是遇着什么事,尽可来唤我。”说这话时,神情倒是认真极了。
顾行歌看着他这小大人似的模样,点头微笑:“那小师父可要睡得轻些,万一我梦游找你,你可别当我是鬼。”
云信眼皮一跳,溜了。
顾行歌原本想好好理一理今日发生的事情,任公子到底怎么死的,中的又是什么毒,这些皆是得细细捋的。她靠着枕,愈想愈困,才理到一半,就在青烟缭绕间沉沉地睡了过去。
还做了梦。
先是梦见阿爹阿娘和她坐在院中有说有笑,再一转头,赵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说要请她吃馄饨,她刚端起碗没吃两口,又不知怎的,四下景色一变,竟换成了孟大人成亲。更荒唐的,还是她顾行歌牵的红线。
孟大人端起酒杯,正欲一饮而尽,谁知他手一抖,那杯酒直直朝顾行歌泼了过来!
她猛地一惊,从梦中醒来。
此时夜已深,雨倒是小了些,檀香还在香炉里缓缓地燃着。
顾行歌一时间竟分不清身在何处,过了一会,才想起自己睡前嫌屋里闷,开了半扇窗透气,如今雨水飘了进来,浸湿了半边枕头。她喃喃自语:“怪不得梦里被泼了酒,原来是雨灌了进来。”
披了衣,她起身去掩窗,谁知刚走到窗前,却隐隐听到屋外传来异响,像是有人在夜中来回走动。
她心头一紧,趴在门上侧耳细听片刻,半晌后,她穿戴好衣物,又把头发随手拢好,悄悄推门出去。
顾行歌站在檐下,只见寺内有几处都映着一片火光,时明时暗,像是有人举着灯笼来回走动。
她忙回头去看旁边两间屋子。左手边是云信,屋内鼾声如雷,看来这小和尚是睡得死透,说什么“有事唤我”,说的比唱的好听。
右手边那间屋子门扇紧闭,顾行歌正欲上前敲门,手停在半空中,又想起李侍卫说的“莫要出门”。算了,感觉去问了指不定会被数落,不如自己先去看,便又把手收了回去。
于是她心一横,独自一人悄悄绕到寺后,循着地势,朝那山坡上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一路摸黑爬了上去。
到了山坡顶,居高临下,寺里动静便一目了然。
只见前殿方向亮着火光。几道人影正从僧房方向绕过去,每个人怀里都抱了个木盒。
“这是什么?”她眯起眼细看。
恰在这时,走在最前头那人似是回头说话,灯笼一晃,照亮了他的半张脸。
顾行歌定睛一看,这人竟是白日里对她冷脸、欺负小和尚的那位云澈!
她倒吸一口冷气,忙缩回身子,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死死盯着那行人看。几人直往前殿方向,步履匆匆。可他们一入前殿,门一关,灯笼一灭,顿时什么又都看不见了。
顾行歌等了好一阵,此时雨虽小,可她身上的衣裳早已被打湿,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顾行歌一边打哆嗦一边站起身,准备先就此打道回府。
谁知才走两步,余光一晃,竟看见那几位和尚……却从后山方向鱼贯而出!
“诶,不是方才还在前殿的吗?”
顾行歌揉了把眼,再看,是那几位和尚的身影没错,只是手上的木盒没了,换成了一堆字画和衣物。
一前一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竟是瞬移不成?
只见那几位和尚,在后山的一树荫下,生了火,将手上的字画,衣物统统扔到火里烧。
顾行歌正想细看,只见云澈对身后一位和尚低声说了句什么,声压得极低,只听得出几个字:“快点。侯爷……。”
此时风起,火苗晃了晃,那句“侯爷”便被风送到了顾行歌耳里。
“……侯爷?”她心下一震。
慈华寺里虽然香火不绝,可来往香客,真能和“侯爷”二字挂钩的,屈指可数。她盘了一圈,唯一勉强对得上的,也就只有一位。
安成侯。
顾行歌正准备再往前凑两步,探个仔细。可她脚下的那块地,今日被雨水冲刷,再加上山风一吹,泥地湿滑,顾行歌整个人顿时一个踉跄。
她只觉得自己脚底一空,直接朝坡下翻了出去,心里只来得及冒出一句:“完了,这回合婚司的脸面彻底没了。”
这时,一只手从背后一把揽住了她的腰!一用力,硬生生将她捞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