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觉了端倪,道:“老师,请看这一行。”他指着安成侯的签名那里,接着道,“十日前,安成侯就已经在这大理寺中了,那这签字的会是谁呢?”
此话一出,张大人愣了半晌,脸色陡变:“难不成……这是伪造?”
顾行歌看向李烛龙,本以为这人沉稳,是个不喜展露锋芒之人,谁知却在关键处主动点破破绽,显然也是早就看出了端倪,果然这大理寺没有平庸之辈。
顾行歌目光转到幺娘那边。她将几封信一并摊开,语气平和,却句句紧逼:“各位请看。这封王景的来信,还有这封放良书,看着是两人写的,但这里的每一个字,都出自一样的手法,起笔时轻缓、顿笔重,甚至连最后的收尾笔顺,都一模一样。”
“两人身份、地位、出身门第不同,落笔习惯却一模一样,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
李烛龙淡声道:“除非……”
顾行歌接着道:“这些字,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张大人皱眉:“能临摹侯爷与王公子之笔,又仿得如此相似,非泛泛之辈。还得熟悉两人笔风,取得到原件,肯花功夫研摹。”
顾行歌语气一沉:“能满足这些条件的,满京城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她说到此处,停了一瞬,忽地扭头看向堂下。
“那就是你,幺娘小姐。”
幺娘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动了动:“我……不是我……”
顾行歌叹了口气:“那正好,这放良书的张义眼下就在合婚司,叫来一问便知,我的人现在就能跑一趟。”
幺娘沉默半晌,才低声道:“模仿家父笔迹的,是我。可那不过是为了给家中的老奴找条生路罢了,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顾行歌道,“那我们换个问法。”
她笑了笑:“你方才认王景的信件时,为何迟疑?为何众人都选了第一封字迹工整的,你偏偏选了那封字迹潦草的?”
她语气柔和,却字字逼人:“不是因为你不熟王公子的字,而是你太熟了。”
“第一封,工整清晰,那才像是王景的笔迹。你不敢选,是因为那封信,根本是你仿写的。”
一句话落下,堂上众人都愣住。
“什么?那封邀任公子夜赴河边的信,是幺娘小姐自己写的!”
“那岂不是,杀害任公子的凶手就是幺娘小姐!”
幺娘嘴唇发颤,身子微微摇晃,仿佛站都快站不稳了。
顾行歌平静地说道:“你不知道我今日有何用意,也没料到我会从字迹入手。可你知道王景此刻不在,又隐约猜到我们已经查到,有人借王景之名引任公子赴死。于是你索性赌一把,装作不认识他的笔迹,做出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只可惜,你赌错了。”
顾行歌一步一步朝着幺娘走近:“你故意的遮掩,反而让你暴露了。你怎么可能不认识王公子的字迹,你越是心知肚明,越是不敢指它为真,反而露了破绽。”
众人没料到这一出,齐齐怔住。
幺娘咬着牙,半晌却一个字都没吐出来。
这时,堂下一女声响起:“一张纸,又能证明什么?”
说这话的,是侯夫人。
她礼仪周全,可手却已经极自然地把幺娘护到了身后。
“我敬大理寺办案之名,也敬顾主簿的才名,”她语气微转,“只是,世上能模仿字迹之人不少,一张信纸就定人之罪,未免也太草率了些。再者说,大理寺断案,自有章法规矩。怎的,如今合婚司也能在堂上主持公道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听着像是规劝,实则字字带锋。
侯夫人目光扫过顾行歌,又落在大理寺众人身上,举手投足间,倒真有几分皇族的从容。
顾行歌倒是还有话想回,脑中已飞快权衡着说辞,毕竟这侯夫人可与侯爷不同,是真正的皇族,真要针锋相对,难免会落了下乘。
她才一开口,还未说话,却见身侧的李烛龙忽然走出一步,将她掩在身后。
李烛龙低声道:“夫人说得在理。”
他笑了一下:“既然顾主簿的证据你觉得不够,那不如,咱们再看看这个。”
李烛龙展开双袖,又取出一物,此时倒像真要动真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