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阴阳配（四）
此时一阵风吹过，这小巷子倒显得有些阴森起来。顾行歌面色郑重地说道：“配姻缘这一行，规矩极多，尤以三条最为重要：不做老，不做小,不做阴。老，是指不给古稀之人乱点鸳鸯。小,是指不替未及笄的孩童牵红线。至于这阴，便是绝对不能给死人配阴婚。这等事太折损阴德，民间的红娘坊都避之不及。倒没想到今夜偏偏让我撞上……”顾行歌弯腰去看那根红线，目光愈发凝重：“这不是偶然。分明是有人故意设局，把红线系在此处，若是有路人一脚踩进去，就会被硬生生牵去做阴婚。魏怀州抱臂站在旁边，神色从容。他自然是不害怕这些东西，反倒笑了笑：“无妨。既然配上了我,那我倒要看看，这女鬼会不会来找我。”说着，他竟要抬起脚往前一步，像是要直接踩断那根红线。顾行歌心里一惊,伸手去拦：“慢着！”
魏怀州一挑眉：“怎么，顾大人怕我真被那女鬼勾了去？”顾行歌翻了个白眼，险些忍不住回怼，但终究还是压住了火气：“我怕的不是这个。一般民间都是给未娶过的青年男子配阴婚。这次说不定也是个鬼新郎，魏大人若是把这线踩断了，那就真要和那鬼新郎长长久久下去了。”她仔细看了看四周：“莫急，我自有法子。”说罢，顾行歌蹲下身，顺着红线小心摸索，竞发现那红线的另一头就绕在不远处的一棵老槐树上。她快步走过去，正准备解开。谁知身后魏怀州悠悠开口：“顾大人可想清楚了。若是你解开，那可就是你顶替了我，成了这鬼新郎的新娘。”
顾行歌头都没回：“我又不信这些。再说，我是合婚司的主簿，专管姻缘。你见过哪个红娘拉郎配对，还把自己搭进去的？”话才说到一半，只见眼前的红线突然一松，直直垂落下来。顾行歌猛地转头，果然瞧见魏怀州已经将那根红线踩断。顾行歌一时有些气恼：“魏大人，你做什么？我明明马上就能解开！”魏怀州神色淡淡：“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阴婚也没什么大不了。若真有鬼来，正好让我会会他。到时候看看，是我的名头响，还是他鬼新郎的名头响。”
顾行歌被他这句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又偏偏找不到词反驳，只好转开话题：“此事绝非儿戏。得把布下这局的人找出来，否则还不知会害了多少人。魏怀州见她说话正经，神色也沉下来：“你说得对。这几日，我便派人细查。”
顾行歌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神柔和了几分，慢声道：“我还是不放心。这几日我会去问问老郑，看看这阴婚该如何彻底除掉。等有了法子，我再来找你。只是这段时日，恐怕要稍微辛苦你一些了。”她语气里难得带着几分真诚。
魏怀州心口竞微微一震，暗暗想，她……果然还是心里有自己！可还没等这股微妙的心绪蔓延下去，就见顾行歌笑了一下，眼底闪着狡黠：“魏大人，既然我都这样帮你了，而且我们如今成了邻居。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那不如，你就把你们大理寺的人手借我一用吧？”等到顾行歌终于把请帖送到魏怀州面前，邀他来商讨阴婚的事时，已是半个月之后。
这半个月间，合婚司虽说是重新开张，可惜位置偏僻，门可罗雀。顾行歌心里直打鼓，便搞出一套新花样。
她索性先不接其他寻常的姻缘案子，专门给大理寺的衙役们登记喜好，再把当中年轻俊秀的衙役们画成画像，编成册子，待其他女客来时，便能一眼挑中意中人，再由她合婚司来牵线搭桥。
本来这只是权宜之计，没想到，册子一出，竞被京中女子疯抢，一时洛阳纸贵，连抄写刻印的人手都忙不过来。顾行歌不得不又将之前的那一批俊秀的德役和画师们再请来，重新画成册子。人手不足时，连周元都被拉来当差，一会帮忙磨墨，一会儿又去门口维持秩序。整个院子里人来人往，竟比庙会还热闹。魏怀州一踏进合婚司，便被眼前的场面怔住。只见院子里人声鼎沸，顾行歌被围在正中，左边一名大理寺的衙役正笑得一脸灿烂，低声同她说话。右边又有一个大理寺衙役衣襟略微有些散乱，顾行歌便伸手替他理好，神态亲昵得很，还不忘叮嘱画师：“这位画得温柔些…嗯，这位的眼睛画得大一些。”
魏怀州脚步一顿，脸色当场沉了下来。
自己那夜明明替她挡下阴婚，好歹算是护了她一回，她倒好，这会儿正大张旗鼓地给一群男子画画像，做得不亦乐乎。站在门口的老郑原本见到魏怀州，还想笑着上前打个招呼，谁知抬头看清他的神色，立马把到嘴边的“魏大人”咽了回去。只见顾行歌在人群中正说得眉飞色舞，肩膀突然被人一拍。顾行歌转过头，险些吓了一跳，入眼便是魏怀州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她只得硬着头皮扯出个笑：“魏大人，好久不见啊。”魏怀州没理她，只抬手一挥：“都散了！”衙役们一哄而散，转眼就跑得干干净净。
院子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只剩下顾行歌站在那儿，手里还攥着半张画稿。魏怀州看着她，声音低沉：“我以为顾大人这些日子是在为查这阴婚一事奔走。没想到……竟是忙着同我的部下们取乐。”顾行歌心口一紧，硬生生挤出一丝笑：“没有的事！只是我和这老郑都不太懂阴婚这方面。只得让老郑还专门回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