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的东西一直离她很遥远,因此她穿上那些洁白的裱子时,心中并不会升起什么波澜。
但此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胸中团了一口不上不下的气,顺了好几次才安然入肺。
曹姨在她愣神时拿来了她嗡嗡震动的手机,上面的备注清晰明了的三个大字”向樾行",于是曹姨提醒她时道:“大小姐,姑爷的电话。”山衔月没反应过来,“谁?"的前音出口才明白曹姨的意思,连忙接过了手机。
山晚青见曹姨笑着退出去,自己在这也不合适,跟着出了衣帽间。山衔月房间的格局和她差不多,但充斥着的味道不同,这里的味道和山衔月身上清甜的菠萝香如出一辙,她环顾了一圈总觉得哪哪都别扭,于是跟曹姨打了声招呼,便打算回自己的房间,走到门口时想到什么,她回头抿了抿唇,“待会儿她要脱下的时候,需要帮忙再来叫我。”“好的,晚青小姐。"曹姨目送她离开,欣慰地舒了一口气。这些时日,山衔月和山晚青的改变不大,平日里在家也没什么交流,但数月前还明显不对付的两个人,如今关系能回温已经是天大的好事,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山衔月在曹姨和山晚青关上衣帽间的门后,才咬唇按下了接通键。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传来,“喂,月月。”向樾行这个月在京都和港城两地跑,上次来时他们共进了晚饭,算起来竟然已经过了快一星期。她知道他昨日抵达了港岛,但两人各有各的忙碌,再加上不知从何流传的习俗,说新人婚前前一天不宜见面,便只在微信上聊了两句。他们之间的相处愈来愈自然,解开了那些隔阂,以及之前发生的…尴尬,他们简直比十几岁时还要融治,因为25岁的向樾行温柔体贴,不像17岁时,纵着山衔月的同时,又时不时戳一下她的心窝惹得她恼。几日不听他的声音,乍一听,激得她心中仿佛通过一阵电流,她右手举着手机在耳边,左手无意识地抚上了右手小臂。她贝齿轻咬下唇内的软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不在焉地应了他一句,″你有事说吗?”
她这话莫名有种赶人的意思,男人在那边低低笑了一声,认真回她的话:“没有,只是想提醒你早些休息,明天会很累。”他的关心不作假,山衔月勾起唇,轻轻哼了一声,语气傲娇:“我本来就要睡了,但是突然想试一下明天的主纱,不然你现在打电话过来就要扰我清梦了。”
她素来熬最深的夜,用最贵的保养,为了婚礼,前一个月制定了锻炼,提前一周调整作息,说这番话也不乏有得意邀奖的意思,但男人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别的地方。
“你在试婚纱?"向樾行语调扬了扬。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山衔月敷衍地"嗯"了一声,下一秒,那边传来了向樾行不假思索的请求:“我想看。”
山衔月……”
她被他这样直白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又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即使没有妆扮,头发也只简单地搭在身后,但洁白的肌肤配着缎面闪光的裙子,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她一时语塞,脑子里充斥着乱七八糟的符号与胡言乱语,跟死机了一样,说不出来拒绝的话,便乖乖举起手机对着镜子,想着胡乱拍一张照片糊弄他,但这时,一抹浅淡的红色突然攀上了她两侧从发间露出的耳朵上,几息间由浅转深,颇有愈演愈烈的意思,在一片白色中间那样显眼。这让她停在拍摄键上的手指怎么也按不下去。向樾行的声音还不断从手中传来,他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便刻意低着嗓子说好话:“你穿上一定很美,我只看过设计图都能想象得到。”山衔月在他一声一声"很美“让我看看"中败下阵来,甚至觉得手心都开始发烫,但看着面前映出的,自己红彤彤的耳尖,甚至两颊都不可抑制地飞上了线意,又羞又恼一-她本来脸皮就薄,他还故意逗她!才不让他如愿,他要看就给他看,她怎么这么听话?“不给你看!"山衔月打断他的话,气呼呼地撂下一句,“我挂了,我明天那么早起床,那么累,你还打电话打扰我,向樾行你真可恶。”她最近和他说话少了那些故意往他心上戳的刻薄,被他惹恼却依旧爱骂他,但她骂人的词库实在匮乏,说来说去不痛不痒,听在他耳朵里像撒娇。他哄着她纵着她,最招架不住她这样,虽然不能现在看见她穿婚纱的样子很可惜,但没事,等明天结束后,他可以……想到这,男人带着笑意的眸子暗了暗。
他正坐在阳台上,身后的房间里随处可见喜庆的红色,抬头,山间树叶的空隙里是皎洁的月亮,他垂下眼睫,遮住眼里一发不可收拾的情绪,轻柔的声音不变,轻声应和电话那头的山衔月:“好,我的错,你快去休息吧。”“等我明天早上去接你。”
山衔月没听清楚他最后一句话,匆匆挂断电话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转头呼唤外面的曹姨。
曹姨进来的这段间隙,她不敢抬眸再看镜子,生怕那烫人的红色透过眼睛,一路烧进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