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劾些牝鸡司晨言语,也只能眼睁睁瞧着齐光公主堂堂立在这龙楼凤阙之上。
李悬黎姿态轻盈,气定神闲,异常从容地迈步而出,她有副世上再刻薄人物也无法挑剔半分的漂亮皮相,辉煌的浓紫织金华裳也压不住她半分华彩辉光,美得毋庸置疑。
她生得玉人般模样,肤光是几乎无血色的瓷白,是清寂长夜里叫如银似月华映亮的枝头新雪,乌浓鬓发衬着,更显出孤绝而幽静的清丽,眉目尤为细致精妙,原来极致的清绝,亦可以生出极致的绝艳。
旁人头一回拜见齐光公主,仰眸望向她时候,常常很难想象这样位浑身上下都笼着飘渺仙气,仿佛一降世就只吃花饮露,未食半点人间庸碌烟火气的神女般千秋难得绝色,竟就是坊间窃窃私语里那位豢养面首,插足朝政的齐光公主。
李悬黎目光在秦王身上一扫,就见秦王正冷冷地瞪着她,李悬黎不以为意地轻轻一笑,她生得双同垂拱帝肖似的眸子,黑黝黝的瞳,略上挑的眼尾,是高高在上的矜贵,是仿佛与生俱来的熔金般傲气,显出不以为意的轻蔑,更是惹得这位与她素来关系不睦的四皇兄怒目而视。
秦王心头愤愤,看着自己七皇妹那张光彩照人的精致面庞,只觉得十分厌恶,他既厌恶李悬黎仗着垂拱帝的宠爱倚重,处处与他为难,争锋相对。
但让秦王更愤恨的是,李悬黎一个女儿身竟也想要同他争储,而且大多时还竟真活生生压了他一头,在秦王看来,李悬黎没有半分女儿家应该有的贤良淑德,柔顺温驯,反而野心勃勃,锋利得犹如一柄劚玉如泥的利刃。
这太荒谬,太可怖,也太可恨,叫秦王恨不能亲手扼死这离经叛道的七皇妹。
“回禀圣人,儿臣以为忠勇侯当罚,且当重罚。”李悬黎说话时的语调轻缓,但字字都落得分外清晰,带着不会被任何外物所更移的镇静,更衬得秦王听见这话后的急切出声,太过浮躁浅薄,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当不得大任的意思,
“此次因忠勇侯之过,致使镇守边关的将士阵亡五百六十九人,伤兵一千余人,而这还非最紧要的事,若非薄将军反应及时,带兵去营救北狄左可汗,恐怕不止伤亡会更加惨重,更严重的还是会影响我大齐与北狄间的同盟。”
北狄人游牧而生,最擅纵马骑射,每逢秋冬来临之际,便会叨扰侵略边关百姓,不得安生,自齐朝立朝起就有大大小小的战事连绵不断,其间虽有通婚和亲事,也只太平安宁不过十数年光景,可谓是齐朝的心腹大患。
直到垂拱二十一年,当时的北狄叔王,如今的北狄左可汗与其侄右可汗起了冲突,齐朝才借着这天赐的好机会,扶持了左可汗与右可汗分庭抗礼,将北狄一分为二,如此一来,左可汗与右可汗皆畏惧与齐朝起冲突,会被两方夹攻,纷纷与齐朝签订同盟和约。
近些年来,北狄两方也没个消停时候,只不过这两方也没争出个上下高低来,今次北狄左可汗营下作乱,就不免叫人怀疑是否是满心想要统合草原的右可汗手笔,只是并无实证。
对齐朝来说,能分而化之北狄,让北狄一直处于内乱纷争之中,彼此消耗,自然是最为上佳之策。
李悬黎话没有说得太透,可能参常朝的五品以上官员哪个不是人精,自然都心知肚明李悬黎话里头的未尽意思,“此等罪过若是轻飘飘地以罚俸盖过,定会惹人非议,叫人寒心,当然——”
李悬黎眉目浅浅带笑,“方才秦王说忠勇侯昔年战功赫赫,功过相抵,所以儿臣恳请圣人念在忠勇侯昔日功劳上,允许忠勇侯归来长安城荣养。”
秦王连忙反驳:“皇妹何必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强加罪过给忠勇侯。”
“穆家乃我大齐开国功臣,世代忠良,镇守灵武郡的经略军乃是穆家一力操持起来的,老忠勇侯在元亨九年时为国捐躯,马革裹尸,忠勇侯更是未及弱冠便入战场,为国征战,四十余年来劳苦功高,若是仅仅因今次之事,便革职冷待,岂非叫人觉得圣人薄待有功之臣,恐怕才真真要惹人非议,叫人寒心。”
李悬黎浓羽似眼睫轻眨,有狡黠的笑意若隐若现地浮起她的唇角,她抬眸看向秦王,眸光淡漠,却是柔声带笑,她说道,
“为人臣者,理应该要尽忠职守,更何况穆家有功不假,皇家又何曾缺过少过他们该得的金银赏赐,忠勇候府的侯爵位世代传袭,可保穆家子孙永世富贵,难不成这也算是皇家薄待亏欠,总不能仗着昔年有功,就肆无忌惮,若真如此,那大齐的律法又要被放之何处。”
脱俗的灵秀伴着笑意从李悬黎的眉梢眼角里流出,仿佛耀着璨璨流光,春光样烂漫明丽,但与这位齐光公主不睦的人都会忍不住叹息,这副美人面下是生得副多么狠心冷清的心肠。
人人都清楚,齐光公主是个能笑盈盈送人去死的脾性,是尊双手执刃染血的白玉观音,此时李悬黎笑意愈来愈盛,声音落得也愈加柔和,她幽幽地笑道,
“这天下是咱们齐朝李家的天下,那灵武郡也是咱们齐朝李家的江山,经略军亦是大齐的将士,领着大齐的俸禄补给,怎么被皇兄这样一讲,倒好像是统统都归了穆家似的,凡事竟还都要样样顾忌穆家的想法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