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钉钉的事竟也能变,齐光公主不知在紫宸殿与垂拱帝密谈了些什么,第二日下旨时候,那负责玻璃坊的就变成了由李悬黎举荐的一位寒门官吏。
自然有人将这事与前些时日崔寂“暗讽”李悬黎的事联系起,纷纷等着瞧这新近的宠臣与齐光公主闹腾出相争的好戏来。
那日下朝以后,崔寂安静地候在李悬黎的马车旁,他依旧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笑意,隐隐带着几分能把像是能够把所有事情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傲慢。
李悬黎是不太喜欢叫人把自个当戏看的,她将崔寂唤上自己的马车。
听着崔寂解释他那番话并非是有什么暗指意思,李悬黎摆摆手,笑道:“崔舍人不必解释,本宫知道你并非那等喜好搬弄是非的闲言长语之人。”
崔寂看着李悬黎,失笑道:“那公主为何要那般做?”他是真的十分不明白一般,就好像一个刚刚化形还不明白世间凡俗规矩的精怪,但这又怎能可能呢。
李悬黎也震惊于他的不解,她都来不及计较崔寂严格算起的几分僭越,她更加不解地说道,“这世上事不过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不必是非要是有来有回,好像小孩玩闹过家家似的,难道崔九郎往常不明白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吗?这世上不是非要皆顺承崔九郎心意而为。”
李悬黎不懂,崔寂那般聪明过人,哪怕他过往再养尊处优,再顺风顺水,也不至于会在这样要命的事上有着几近孩童的天真,简直也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听着这话,崔寂头回认认真真地抬眸看去,他眼前的齐光公主太过年少,纤细得像是盏风吹吹就会倒的美人灯,眉目清丽而鲜艳,她的眼睛里有着被权势利欲养出来的野心勃勃,生机盎然,像是千秋亦不会湮灭。
长久地望着李悬黎,崔寂那双总像是口棺椁般的漠然眼眸头回有了波澜,就仿佛是坚固不可摧的金堤终是被激流洪水冲击出了一个缺口,他突兀地笑出声来,笑得兴致勃勃,他大笑着说,“殿下,俗世漫漫,来日方长。”
“只是不知殿下究竟是太平,还是安乐?”崔寂在真真切切地疑惑着,对上李悬黎微颦的细眉,他笑得反倒更加欢畅起来,几欲疯癫,带着像是濒死的快活。
李悬黎那时候就觉得,崔寂可真是古怪。
……
李悬黎目光轻飘飘又落在崔寂身上,像是清淡月光般安静,她继续说道:“本宫那时候就觉得崔左丞可真是古怪得很,你仿佛知晓世间万物,又仿佛一窍不通。”
她微微歪头,有些打趣地说道,“简直像是话本里头的鬼怪,净说些旁人听不明白的话。”
“所以心悦本宫的崔左丞来回答本宫一个疑惑吧,本宫究竟是太平,还是安乐?”
崔寂目光不知为何有些恍惚,仿佛是静谧湖面被人投下石粒,点皱一池春水,这些被李悬黎问起的事与人,像是离他已有几百载春秋般遥远,以至于那样茫然而陌生,他略带轻叹地笑着回道:“公主不是太平,也不是安乐,您只是您自己,是这大齐的齐光公主。”
李悬黎又笑:“所以这太平与安乐也是公主,对吗?只不过本宫读遍史书典籍,也没想明白崔左丞究竟是哪里找出来的人物。”她的目光含着狡黠,有几缕黑鸦鸦乌发坠在额前,愈加衬得唇红齿白。
崔寂也笑,说道:“如果日后有所机会,臣定将这些事原原本本地说给公主殿下。”
“现在不可以告诉本宫吗?”李悬黎莞尔,倒有几分轻松意思。
崔寂分外认真地笑:“求得殿下垂怜,才是臣眼下最最紧要的事。”灿灿日光透过窗牗映入贞吉殿来,那些光华都分外偏爱他,照得崔寂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他唇角衔笑,风流落拓非常,好像是梦里头才会出现的人物。
倒是没有平素那点阴郁的冷清气儿。
他眨眨眼,又是副有些羞涩颜色,“所谓成家立业,若殿下愿意垂怜臣,臣定会做个贤良淑德的驸马,替殿下管理好后宅事,不叫殿下有任何烦扰忧心之处。”
李悬黎微微挑眉,“这世上贤惠的郎君可是很多的,崔左丞只凭这就想要做本宫的驸马是否有些不足?”
“只要能够留在殿下身旁,能得殿下怜惜,哪怕做个小猫小狗,臣也是心向往之,心甘情愿的。”崔寂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也可怜巴巴的,李悬黎想,真会骗人,也亏得他不是什么浪荡人物,不然还不知要骗多少人随他夜奔去。
李悬黎这下是真被崔寂有些逗笑,她掩唇轻笑,“崔左丞说话可真是有意思。”她目光幽幽,“也真会说谎话 ”
“臣没有说谎话。”崔寂笑意也越深,忽然褪去那副伪装出来的情窦初开少年郎模样,他直勾勾地看着李悬黎,不怎么像活人,反而似是从阴曹地府里爬上人间的艳鬼,崔寂扬唇笑道:“臣有件定会叫殿下心动的嫁妆。”
李悬黎瞥了眼外头亮堂堂的人世,殿外繁花压满枝头,有矫矫白鹤行于碧绿竹影之中,鲜红亮金锦鲤破开碎金池影,殿里殿外俱是天家富贵,也唯有太平宫比此景更胜一筹,她似笑非笑:“叫崔左丞如此笃定能动本宫心的定非寻常俗物,不知是何?”
“臣还需细细准备几日这件嫁妆,不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