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宫十六年,她只记得谨遵宫规礼法,将自己是谁的女儿都忘记了,她拖拽沉重的身躯,源源不断将自己的活力投入后宫的无尽黑洞中,落到现在连自己引以为豪的武艺都荒废了,徐南至后悔不已。福桂突然喊:"南姐姐,别管我!”
言闭,徐南至听到门板被掀动的声音。
痢痢头大喊:“那个小女人要滑!”
地洞!对,只要按原路回去就行了。
徐南至回身,想要跟随福桂一起下地洞。她才转身,肩膀上就吃了一道力,她看到那只布满鹰爪的皮质护腕,甚至闻到了马粪的味道。一直占上风的崖沙燕第一次触碰到徐南至的身体。崖沙燕将徐南至抓了回去。
徐南至身边嗖嗖闪过三个人影,是另外三个男人跳下地洞。不多时,痢痢头从地洞里冒出来,拖出已经晕过去的福桂。崖沙燕道:“她是逃不掉的。”
徐南至猛地回身,将长矛甩出一个圆弧。崖沙燕往后退,锋利的矛尖擦着崖沙燕的喉结而过,在他喉咙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痢痢头单膝跪地,在手掌上吐了口唾沫,去揉搓福桂的脸,“让我看看这妞漂不漂亮。漂亮的带走。丑的宰了。”
徐南至怒吼:“别碰她!”
崖沙燕手指环成圈放在唇上吹响。
鹰击长空,俯冲而下,展翅停在半空。
海东青啄去痢痢头的一只眼睛,脖子一扬,将眼珠子咽下。痢痢头抱着血淋淋的脸大骂:“草你个臭养马的。你是要窝里反啊。看我回去告诉寨主,把你的嘴都塞上马粪,弄死你。你个婊、子养的。”痢痢头在地上蹬腿,气急败坏掏出一把小刀就向福桂刺。崖沙燕吹哨。
海东青再次发出一声巨嗥。痢痢头浑身一抖,小刀从他手间掉落,他惊慌失措地捂住另一只眼睛。
崖沙燕的手臂向花轿一划,“请徐娘子上轿。轿上有衣服,请徐娘子穿上。”
徐南至向四周望去,荒山僻野,临近日暮,根本不见前来搜寻的官兵。徐南至看一眼地上的福桂,一咬牙,将长矛提领起来,用力将矛尖折断在地上。她抓起毛尖刺向自己的喉咙。
崖沙燕一惊,伸手抓住徐南至的手。
徐南至看进崖沙燕的眼睛里,一字一顿说:“她死,我死。”崖沙燕眼里泛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异色,“好,我答应你。”徐南至和崖沙燕同时松手。
崖沙燕大声道:“今天谁动那女子就是和我崖沙燕结仇!”徐南至最后看了一眼天边。她挺直腰背走进花轿。花轿中的椅子上竞然放着一套凤冠霞帔。这群山贼为了劫她真是费尽心思。徐南至披上婚服,垂下盖头,将矛头藏在裙子下,一遍一遍用手指摩挲矛头。花轿外,崖沙燕将福桂打横放上马。他自己也上马。这是一匹没有鞍和脚蹬的烈性公马,但在他脚下,却比上鞍装蹬的骗马还听话。崖沙燕对痢痢头说:“把老五泼醒,抬花轿。”痢痢头弄醒残耳朵。他向马上的崖沙燕抛出一个花球,“你等着,爷爷我记着这笔账。小马夫,别得意,你迟早死在爷爷手里!”崖沙燕将挂在马上的喜服抽下来盖住福桂,戴上迎亲花球。痢痢头和另三个男人抬起花轿。
崖沙燕夹了夹马腹,马匹走动起来,他目视前方,身姿挺拔,道:“徐娘子,记住了,我叫燕嵬,在这一程路上,我是你夫君。”徐南至口中默念“燕嵬"二字,抓住矛尖的手越攥越紧,直至指尖出血。她咬紧牙关:“我会杀了你。”
迎亲的队伍开拔,朝着山林隐秘处走去。
与此同时,贞贞已经发现徐南至和福桂不见了。等他们发现连接土炕的密道,从地洞里出来,山道上仅余几处斑驳错落的血迹。后来,经朱霰仔细排摸,查出来搜山的兵士们截下过一抬花轿。军官小旗曾检查过新郎官的路引,上面写明了新郎姓燕要于某年某月某日于一百里之外迎娶别镇的未婚妻许氏。路引勘核无误。新郎官也应付自如。小放甚至纵马撩开花轿的帘子,向新娘子询问了几句。据那小旗说,新娘子似乎在哭嫁,只点头,抓紧裙子,并不出声。小旗向新娘子道贺几声,就放新郎一行走了。燕王妃谒陵祭祖,丢了。朱霰大怒,严加审问了徐南至身边的所有宫人和军官。结果竞是一无所获。山野迎亲自然引起了朱霰的注意,他认定就是那顶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花轿带走了他的王妃。朱霰等了十六年,没能让徐南至披上嫁衣嫁入北平燕王府。而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燕姓男子却不知用什么法子竞让徐南至心甘情愿披上嫁衣,安坐在花轿中,配合他一个陌生人躲过重重官兵的搜查。魏国公府长女徐南至披上盖头是什么样子?燕王朱霰将永远都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