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梁上燕
福桂渐渐反过味来,徐南至刚才说的是朱霰不同意信中的内容。“王爷是不同意另娶王妃,还是不同意姐姐出家,这两者其实差别还挺大的。“福桂问徐南至,“南姐姐,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徐南至用力扯团衫衣领,衣襟上玉扣脱落,露出洁白的锁骨。她仿佛是在借这个动作挣脱束缚,令自己喘上一口气,“我会坚持到底。”就这样,魏国公府的大小姐和皇四子燕王杠上了。朱霰照常来看望徐南至。徐南至会请朱霰到屋子里坐,但或闭着眼睛,或侧过来背对朱霰,总之除了基本的礼数,几乎不跟朱霰说话。徐南至最终得知了徐怀凌想淹死福桂的事,作为内廷之中品阶最高的女官,她取消了徐怀凌挂在宫门的“门籍”让亲弟弟想负荆请罪也进不得宫门。徐怀凌写进来一份份信件,徐南至始终压着不看。徐南至让福桂搬到她屋子里去,与她同吃同住。福桂听人说汉朝有个吕后,儿子惠帝继位后,吕后一直想除掉死掉老公宠妾的儿子,但吕后之子汉惠帝宅心仁厚,与宠妾之子同吃同住,让吕后没有机会下手。她现在的情况就有点大明版刘如意的意思。福桂顺水推舟求徐南至:“南姐姐,你拨一间单独的号房给我住吧。”福桂是认同十五姑娘的立场的,十五出身魏国公府,自然是要忠于国公府主子,替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但认同不代表原谅,福桂不想再和这个魏国公府的忠仆住在一起,以免哪一天又栽在她手里。徐南至没问福桂为什么要换屋子,只是点头,“我会和张尚宫提及。”福桂问:“内廷里还有这么个尚宫?”
徐南至说:“上位与皇后已从应天启程,六日后便抵中都。昨日,张尚宫、胡尚仪会已从应天赶来接管内廷。我已卸下职责安心休养。”福桂说:“歇歇也好。”
徐南叹了一口气,“谒陵一程涉及各部院、寺监。礼部查了,钦天监查了,太常寺查了,牵连进不少人,有的是确有其事,可有的仅仅是粗心失察,更有甚者是蒙冤牵连。内廷之中,自然也要查。张尚宫已着手盘问我身边的人。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平白受冤。”
福桂吸了口冷气。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想在这后宫里好好活下去真难!福桂搬进徐南至屋子的第二日就得了伤寒。她那日落水后,因害怕被徐怀凌发觉她其实没淹死,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的想法躲在灌木丛里,等着人多了才敢现身。
但福桂是吴王钦定的病秧子,受了寒气自然熬不住病倒了。她轰轰烈烈发起高热,在徐南至的床榻上睡到昏天黑地。徐南至也在养伤,两人肩并肩躺在一张床上躺了三天三夜,福桂才终于觉得好一些。这三天内,福桂只做三件事,吃饭、喝药和睡觉。福桂清醒的时间和昏睡的时间算是一半一半,每次从睡梦中醒来,就觉得徐南至的屋室实在太安静了,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失手碰到杯盏,更别提有人走动,总之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恐怕都能听到。实在太寂寞了。
福桂一时很难判断,这大明后宫和佛寺到底哪个更寂寥点?福桂感觉好些后的第一个晚上,她因为白天睡得太饱,夜半竞然醒了。她听到窕恋窣窣的衣服摩擦声,于是睁开眼睛。入目一对形同琉璃的金瞳直瞪瞪盯着她。她捂住嘴,蹬腿让自己往床帐深处挪。福桂身边空空如也,只有一只扁毛畜生歪头盯着她。徐南至不见了。
海东青"皂”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一一
福桂把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她拍拍海东青的脑袋,到底是亲手喂过野兔心脏的小东西,它认得福桂,竟真默不作声。福桂悄悄拉开双层床帐,屋子中间纱帐被放下来了,但放下的是最薄透的那层纱帐,帐内没点蜡烛,帐外亮着火烛,使得帐外两个人的身形显得格外清晰徐南至身上披着衫子,一手搭在肩膀上不让衣衫滑下去,一手举着一盏烛台,照亮站在对面那个人的面容。是燕嵬。徐南至压低嗓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燕嵬问:“你的伤好些了吗?”
“你一一"徐南至突然咳嗽,烛火随着她身体的晃动而跳动,火光在燕嵬眼中一闪一闪,燕嵬很自然地接过徐南至手中的灯盏。燕嵬语气生硬地道:“你别着急。你先坐下。”徐南至强的背一点点弯下,整个人弓成虾子的样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走!别让我再见到你。”
燕嵬沉默着不说话,他将灯盏推到徐南至脸边,想要看清楚徐南至,却一下子晃到徐南至的眼睛。福桂看到徐南至脸上淌下亮晶晶的一条线。燕嵬立刻月手遮住火光。
徐南至支起背,“你还不走!”
燕嵬抓着灯盏的手慢慢垂下,黑暗同时模糊了两人的面容。燕嵬说:“我来带你走。你跟我走。”
徐南至打飞燕嵬手中的灯盏。蜡烛滚到地上,飞出火星子,又被他们其中一个踩灭了。屋中彻底陷入黑暗,福桂看不清两个人了。黑暗中,福桂听到徐南至一字一顿道:“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一个疑问悄然在福桂心中解开。
福桂知道自己不该把人往下流想,但人有七情六欲实在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就连徐南至也不例外,纵是像观音也毕竞不是观音。徐南至这样坚决地要与朱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