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戴着黑色手套的修长手指掀开货板,拿出他的那瓶矿泉水,并着她的咖啡。
余光瞥见这熟悉的骨骼走向,秦然动作顿了顿,直到她的那罐咖啡被递到她面前,秦然才抬眼,目光顺着掌根上缘的手套边缘攀到冷皙手腕,再到硬挺的袖口和小臂走势,渡到肩,然后到颈,最后到一双欲言又止的眼。对上沈珩初这样的一束视线,秦然淡淡看着他,等着他开口。两人却只相顾半响无言。
秦然目光重新落向他手上的咖啡,她接过来,指尖碰到他手上泛冷的皮料,她收回手。
咖啡罐握在掌心,还能感觉到上面湿滑的冷凝水,冰得她找回声音:“谢谢。”
说罢,她转身,刚要迈步离开,沈珩初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似乎是经过了一番犹豫和挣扎,最后还是叫住她,语气有些凝涩得不自然。他没叫惯常唤她的,带着些礼貌疏离且克制的秦小姐,而是直接叫她:“秦然。”
一字一顿。
秦然顺着停下脚步。
她重新转过身,看他,称呼中带着提醒,问他:“沈先生有什么事吗?”水瓶握在手中,隔着塑料瓶身和皮质的手套,却还能感受到水在瓶中晃动带起的微微涟漪。
沈珩初目光抬起,静静看着她,视线落在她的双眼,却能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描摹。
深咖色的大衣,一走一动,一呼一吸,衣角翻飞,带出内里贴身的毛衣长牛仔裤描出的纤瘦的身型,脆弱、易碎一一白到有些透明的肤色和眼下难掩颓态的乌青,以及半扎发在鬓边落下的随着呼吸颤颤魏巍的发丝都可以表现出这点。但偏偏,她整个人都是挺立着的,尽管表面已经疲惫不堪,尽管整个人尽显颓唐,却还是带着礼貌又微微疏离的笑。盯着她的这丝勉强的,浅淡的笑,沈珩初有些恍神,想起自己最近这几天得知到的,关于秦然的一切消息。
他就是学这个专业的,想要利用网络查到一个人的公开的、未公开的消息,都能不费吹灰之力。
之前他不屑于查她,之后是不敢去查她,但是……正视了自己的内心,确认自己对她的探究,沈珩初迫切想要了解她的一切,尽管卑鄙,可比这更卑鄙的事情他不是也做过吗?
一次次放低自己的道德底线,他搜索了她的全部资料。从家乡、籍贯、到血型、星座、荣格八维。再到家里几口人,父母什么工作,还有从小到大就读的学校,得过什么奖…到后来,他甚至把她家里的人都了解清楚。最后,在看见徐秋霞最新一次的就诊报告单时,一瞬间,云开雾散。沈珩初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静坐到深夜,阖目时,他反复回忆起两人的种种接触,句句对话。
他懂得了她的目的,懂得了她的难处,她的逞强,她那些不经意间自眼底流淌出来的孤寂忧伤。
他懂得了秦然一切的欲言又止。
一瞬间卑劣的侥幸过后,他也共享了她的无助,难耐,和迷茫彷徨。想了许久,他其实直到现在站到她面前,都没有想清。直到长时间的沉默,秦然眉宇之间皱出一分不耐,她说:“沈先生要是没有事,我就先走了。”
话落,便见沈珩初眸底深了几寸,他看着她,半哑着声开口:“我想同你聊聊。”
站在原地,秦然有些意外地半挑眉,静声同他对视,等同于默认。盯着她的双眼,沈珩初喉结微微滚动,斟酌出一个最不揭人伤疤的措辞:“我知道了。”
眼见着秦然脸上礼貌的笑意都缓缓敛回,他顿了顿,接着道:“你母亲的事情……我很抱歉提起,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联系最权威的专家。”秦然看着他,神色带了点微微的讶异。
伪装被揭开并不令她感到惊讶,毕竟她清楚沈珩初的专业,也清楚自己的暴露只是早晚的事情,她做好了准备。
她只是惊讶于沈珩初开口说出的这番话。
听他所言,非但没有向周泽旭揭穿她的意思,反而还带着歉意与他们两人都不清楚的情绪,末了,还要帮她联系医生。只是…
秦然神色黯淡一分,她看进他有些无措的双眼,淡声道:“知道又如何,已经晚期了。”
肝癌晚期,稍微有点医学常识的都清楚,任何努力都只是回天乏术。只能等待着死亡。
沈珩初跟着她静默。
静默得仿佛只能听见两人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直到依稀的脚步声逐渐过来,沈珩初重新开口:“如果有任何需要,我都可以帮忙,尽我所能。”
闻言,秦然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想起之前的打算。她视线抬起:“还真有。”
但这里不是谈话的合适地点。
视线绕了一圈,秦然目光停在不远处拐角的防火门,冲他招招手:“沈先生,借一步说话。”
她带着沈珩初走进消防通道。
一切都挑明,她也没有了顾虑,合上门,便将话摊开了,直奔主题:“有一家公司,过段时间要上A股,我有些拿不准,我看见你在A轮融资,所以,能不能投?”
话落,她补充说了一嘴企业名,就是那家AI软件公司。“你玩股票?”
沈珩初站在她的对面,闻言,想起来她一家人身上背着的负债,他深深看她一眼,知无不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