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夷则本只打算抱他下马车的，可怀中人这般的轻，抱在怀中没有一丝重量，让她不由得反思，可是府中有人苛待他了。
她心中想着事，不免入了神，等她反应过来时，已抱着他走下马车走出一大截，眼角余光下，是他安静的侧颜，浓密卷翘的眼睫正随着她的走动而不停颤动，算了，人也不重，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两辆马车相隔不远，燕夷则没走几步就到了，回雪极有眼色的上前拉开帘子，她乘坐的马车比他坐的那辆大了不少，内里空间足够她抱着他进去。
燕夷则抱着他，上半身微低，动作谨慎小心，防止一不小心磕到或是碰到他，大步走到铺着软垫的坐板前，她站定，低头，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乌黑的发顶，抿了一下干涸的唇瓣，温言提醒，“当心。”
商序当即松了一口气，僵硬着身子小幅度的点头，轻应一声，“好。”
短短的一段路，她走得很快，商序却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再继续这样下去，他僵硬到发酸的身子都快没知觉了，好在目的地到了。
燕夷则低下腰，手臂起伏，稳稳当当的将人放在了坐板上，随后直起身，后退了两步，顺势在旁边坐下，视线若有似无的打量着他。
商序不自觉挺直了腰板，坐的板正，垂着眸，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伫思片刻，还是抬起了头，清澈的眸子望向她，眼中真诚，顿了一下，道：“今夜，多谢殿下。”
“嗯。”燕夷则轻应一声，收回了目光，理了理衣襟，随意斜靠着，闭上眼假寐。
商序却因为她一个简单的字眼，再度不安起来，不时抬眸看她一眼，抿直了唇，暗自思忖，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折腾了一夜，马车再次回到城门口时，天边已隐隐泛白，昭示着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或许是认出了燕夷则的马车，也或许是时间到了的缘故，没等她出示玉牌，那一扇沉重的城门便缓缓的打开。
——
商序苦恼了一路，也出神了一路，连马车停下，也浑然不觉，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身边多了个人也没发现。
燕夷则没有出声，就这么静静看着他，他好看，她从第一眼就知道，也曾看过他很多次，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认真。
明明人在出神，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像是雨后的云雾，很轻很淡，若不是她看的仔细，也会忽略了过去。
心尖仿佛有一片落叶轻扫过，带起了一阵涟漪，燕夷则忽略心中的异样，沉默了半响，还是没有选择开口，不合时宜也不应该。
她的视线继续往下，越过他高挺的鼻梁，停在他好看的唇上，唇形完美，轻薄红润，仿若一朵盛开的娇艳欲滴的花，让人很想俯身亲近。
燕夷则被这一想法惊到，骤然清醒，蹙了蹙眉心，眼中的疑惑如冬日山林间的雾一般浓重，她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为了不让事态偏离，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选择打断他。
商序正出神，眼前突然出现的阴影让他一惊，下意识抬眸，对上她眼眸的那刻，骤然回神，感受到马车的摇晃已经停了，便知已到府门了，他偷偷抬眸，晲了燕夷则一眼，一颗心七上八下，很是没底，也不知殿下等了他多久？
他似乎又做错事了。
想了两秒后，他决定先道歉，寄人篱下自然该把姿态放低些。
商序怯生生地抬眸，紧张的吞咽了下，不安地看向她，“殿下，抱歉，是我走神了。”
燕夷则不悦的皱起眉，仅一个晚上，他便道了三歉，她不禁心生疑惑，难道在他心里自己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人吗？
她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人，但穷凶恶极应该还不至于。
抿了下唇，终究还是没有询问，罢了，反正日后也是要和离的，没必要询问，随他怎么想都好。
“嗯。”她随意的应了声，目光落在他脚上，放轻了声音，问道：“我抱你下去？还是唤别人来？”
商序怕极了会再次被她抱住，她话音才落，就急不可耐的道：“不麻烦殿下，让青竹来就好。”
燕夷则点了点头，没有异议，毕竟先前他的僵硬，她是看在眼里的，更逞论她在他心里可能是什么穷凶恶极的人，他拒绝才正常。
“我去让他来。”
“多谢殿下。”
商序闻言，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殿下万金之躯，他承受不起，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欠她。
等他走下马车时，已不见燕夷则身影，商序看了一眼空荡的门口，并没有难过，反而感觉松了口气，今晚欠她的已经够多了，她不在，他正好有时间细想一下该如何回报她。
商序回到居住的院子时，府医已在等候，他愣了一，无需思考，便知道是她让府医来的，毕竟她是这偌大的王府的主人，也只有她有随意差遣府中的人的能力。
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受伤是真，自然好的越快越好，只是心头还是不免惆怅，欠她的太多，他又一无所有，该用什么来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