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太多泪,到后头,她就哭不出来了。
这辈子刚回来见到母亲那一刻,是她很多年没掉过泪后的第一次哭。
哭出来倒是好,哭出来了点郁气,睡了两个好觉。只是今天,又受了公都犊子的刺激,又给她干到过去了。
但其实也还好,这种日子她过多了,缓缓也能过去。
“阿婆,莫担心了。”让受了一辈子苦的祖母担心作甚?自己都这么大了,沈蕊玉给她擦眼泪,见她的眼泪越擦越多,也不擦了,让祖母自个儿哭,祖母能哭的时候也很少,就趁机掉掉泪罢,“您也少哭一点,哭肿了眼就要多一事了,您这后面几天还得不少见人。”
等下就要去见人,萧氏一听,眼泪便止住了。
眼泪一停,她也苦笑了一记,怔怔看着孙女儿,忘了说话。
她也像自己罢,就这么过了一生?
沈蕊玉见她傻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便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起身去书房摸黑拿了纸和笔,祖母也起身一路跟着她,回堂屋的路上,沈蕊玉跟其开玩笑道:“您这是怕我跑了?”
萧氏脚步一顿,忘了走路。
这时,孙女儿掉过头来,在堂屋里透出来的微亮光亮中,那美得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的孩子跟她道:“别担心,阿婆,这一辈子,我保护你啊。”
来都来了,活都活了,该躺平就躺平,该摆烂就摆烂,该改变点什么就改点什么,要不再像前世那样熬一生,又哭又笑又麻木的,又有什么意思呢。
“您看,我给您写几个名字,您要是不想出面,不想出风头,就让母亲替您去接近……”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的,坏事也不尽只有坏的一面,就像规则,对一个人有益,也必有束缚的一面一样,任何事情都有阴阳两面。公都相爷虽然没两天就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把她框在与他的婚事里很难动手脚,但赏叶会也能带来前世她所没有见到的契机,只是这个契机对祖母和母亲有益,对她的帮助不太大。当然,她的个人需求也不是一般人能满足得了的,“第一位,北边的人,她七个儿女都是个很厉害的将军,厉害到她儿女们都在战场上死绝了,那一位至上为了安抚她儿女们的将士,让她带着孙子们进了京城,就任都尉府代都尉,她带进京来的二千士兵,皆是她家儿女留给她的死士……”
“但京里,是不能动手脚的。死士也要吃饭,老家也有家要养,京城的好日子也要花费财钱。她跟人拼命还行,但在这京城搞钱,她还差着一些。”沈蕊玉把名字写给祖母,放到她面前,眼睛看着祖母,道:“记下了?”
“记下了。”萧氏紧紧盯着那写着“额尔吉喜”四个字的名字,把这四个字牢牢印在她的脑海里,缓缓点头。
“给她家一个名额,”沈蕊玉替她定板,“她会感念您的。”
有女人有人和武力,有女人有权和钱,怎么做,怎么处,就要看这两个女人的智慧了。
“好。”萧氏的回复,这次非常干脆有力。
“等下。”这一次,不用沈蕊玉警惕,萧氏自己走出了堂屋,走向了小院的门,把掩上的门往前重重一压,栓上了门栓。
沈蕊玉站在堂屋的门口,看着祖母此举,轻轻一笑。
女人呐,也不想坐以待毙的罢?给她一个机会,她也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吧?
谁也不喜欢老掉泪的滋味。
*
祖父答应了公都府递过来的橄榄枝,这一点,没有出乎沈蕊玉的意外。但祖父答应了公都府,让她提前去看景,这点,还是让沈蕊玉有点小小意外祖父的迫不及待的。
但也仅是一点小意外,等她想到,这个时间,正好是吏部五年一度考正全国官员政绩的时间,这点小意外就没了。
祖父当年赴京,任工部侍郎,是西北所有官员,包括武官发力的结果。举西北五州之力推上的工部侍郎、工部尚书,怎么可能不反哺旧日老乡同僚?他想死差不多。
官官相护便是如此而来,你欠着我的,你不还想怎地?想等着我们把你拖下来吗?
沈尚书当然不想被拖下来,他得还,并且还得还得最多,才能让人继续托举他。
吏部考正功绩,想往上升的人太多,想不被查的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不想出事,就得看各家如何各显身手,各施神通了。
沈府的神通便是攀上了公都府。
这阵莫说给公都府送上个孙女了,即便是要沈尚书亲自陪睡,沈尚书都敢咬牙脱衣上阵。
自然没人看上沈尚书,看上他孙女了,沈尚书没有把孙女洗得香喷喷送上去,还是对方尚还要点表面的体面,维持下做人的基本颜面。
但这点颜面,在沈蕊玉这里,有等于无。
她很清楚,她就是个献祭物。
她偷懒了两日没去。这两日,祖母装死,母亲见婆母装死女儿也没动静也装死。沈尚书的老随从便到了沈蕊玉的院中,恭恭敬敬请大娘子明日早起,梳妆打扮好,去她未来夫家的封地去看看她要宴请京城权贵世家的风景点。
这边沈蕊玉不想去,沈尚书那边的人也不明白自家府里的大娘子为何不早动身——换成是别家的小娘子,当晚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