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静坐一侧,凝眸望她,细眉微蹙道:“许老爷的意思,我大抵是明白了。先前,我们也想着过了年关再议定亲之事,但是许公子迫切,三番五次的来求,两个孩子又情投意合,我们也不好驳了他的深情。为人父母,不过盼着儿女能觅得知心人,余生和顺美满。”
“许府只有许公子这一根独苗,对这桩婚事想必也是极为看重的。昨日许公子来还说把许府的正院当做新房,怎的今日就变了?”
媒婆子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婚房院子尚在修缮,横竖日后要迁去新院的。再说那正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住得的。”
沈夫人听罢,眉间蹙痕更深,轻笑一声道:“您这话,我倒是听明白了。不过,订婚之事怕是要往后拖拖了。我们家老爷今个还念叨着,说因儿的功课尚未修完,怎么也得待到明年开春才能分心。”
“这婚事嘛,倒也不急在这一时。横竖两个孩子素日里相处甚好,再等些时日也无妨。况且我们因儿年纪尚小,我还想多留在身边娇养两年呢。”
沈夫人突然这般说,媒婆子听到一半,脸色就变了。
沈夫人施施然起身,唇角噙着浅笑:“劳烦您回去禀告许大人,今年这婚期怕是不成了,且待明年春日再议罢。”
媒婆子一时语塞,她只是按照许大人的意思拿拿架子,没想到沈夫人三言两语便将这婚事推了。
“沈夫人这是哪里话?”媒婆子面色讪讪,连忙堆起笑来,“两家不是都说定了吗?连黄道吉日都要择了,只等着给两个孩子定下婚事,您且坐下来,我慢慢与您讲。”
沈夫人笑意不减,缓声道:“便是您今日不来,我们原也打算过两日登门说明的。因儿课业未竟,心性也未定,总得让她明白成婚是终身大事,须得细细思量。若两个孩子当真情投意合,又岂在这半年光景?待到明年春和景明,百花吐艳时再办喜事,岂不更好?”
她语声柔和,却字字不容转圜,媒婆子张了张口,竟寻不出话来驳,她还想再劝,却见沈夫人已款步向门边走去,分明是送客的意思。她只得讪讪地收起礼单,悻悻告辞离去。
沈夫人看着她离了府,不禁轻叹一声。
这时候,沈识因自隔壁厢房出来,她瞧了瞧母亲的神色,轻声道:“娘,方才媒婆说的,我都听清楚了,好像与夙阳哥哥说的,完全不同。”
沈夫人轻拉过女儿的手,回道:“是啊!昨日夙阳前来,尚不是这般说法。不想今日那许大人竟差媒婆子来说这番话,且态度倨傲,毫无尊重之意。”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意外。最近许大人新晋太保,正是风头正盛之时;许夙阳又高中探花,深得圣上恩宠。如今他们乃是京城新贵,难免会摆摆架子。”
“因儿,娘今日这般做,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沈家女儿也不是任人拿捏的。即便夙阳待你情深,若婆家存了轻视之心,往后日子也是难熬的。”
她见女儿眼睫微垂,又柔声宽慰:“你且宽心。若他们真有诚意,自会重新来议。若是没有,待到明年春深,再议婚事也不迟。我们因儿还小,娘还舍不得你这么早嫁人。”
沈家夫妇原就未曾动过嫁女的念头,若非许家那探花郎自从中第后,三番五次登门求娶,他们也不会议及婚嫁之事。
起初许家人倒是热情,可近来这两回,竟只遣了媒人上门,那媒婆言语间的倨傲之态,分明透着许家如今的气焰。
沈识因在厢房内将那些话听得真切,心中亦觉郁结,见母亲这般维护自己,反倒宽慰道:“娘亲不必忧心,女儿其实也存着几分踌躇。原就不曾想过这般早出阁,只是夙阳哥哥多次表露心迹,叫人难免动容。如今推迟些时日也好,正好让女儿静下心来细细思量。”
沈夫人见女儿这般明理,心中既欣慰又酸楚。她何尝不知,女儿这番话里藏着多少女儿家的心事。
可那许家若是真心,又岂会在功名加身后就变了做派?
她展颜笑道:“这才是我沈家的女儿。娘说的话你要牢记,不论何时,面对何人,都要保持头脑清醒。”
沈识因乖巧应道:“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母亲缓了语气道:“正好今日无事,你去看看外祖母吧。前个她还念叨你,想让你过去陪两日。你去的时候把你姐姐带回来,回头陪她到街上挑几匹料子。周烨过两日就要回京了,婚期将近,咱们也该着手准备了。”
沈识因的长姐名叫沈书媛,今年二十有一,生得端庄秀丽,性情温婉,才学更是出众。今春她与礼部侍郎之子周烨订下婚约,婚期就定在今冬。
周烨近日奉皇命外出办差,归期在即。他与沈书媛相识于订婚前,当初一见倾心,相处不久后便定了终身。这位周公子学识渊博,风度翩翩,与沈书媛十分般配。
这几日因着外祖母身体欠佳,沈书媛一直陪着,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她也该回来准备了。
沈识因轻轻应了一声,旋即回房换了身衣裳,便登上马车朝着外祖母家赶去。往昔每回去外祖母家,她都会在东街一家小饭馆买上一只蒸鹅带去。
这家饭馆规模不大,却在当地声名远扬,店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