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工装的姑娘举着只开胶的塑料鞋,声音尖利:“什么破鞋!穿三天就裂了!退钱!”张寡妇叉着腰骂,脸涨得像猪肝,周围的人都围过去看,没人再买她的鞋。
春燕没去看热闹。她坐在自己的布摊前,给新订的布鞋绣着兰花。阳光透过榕树的叶子,在布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针脚穿过布面的“沙沙”声,像在哼一首安心的歌。
那天收摊时,铁皮饼干盒里多了三枚一毛的硬币。春燕数了又数,六块整,不多不少,正好够买那台缝纫机。
去旧货摊的路上,风都是暖的。老板正用抹布擦着缝纫机的机身,黄铜踏板被磨得发亮。当春燕把一沓毛票和硬币放在桌上,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时,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委屈,是热的,烫得她手心发颤。
回去的路上,她背着缝纫机,脚步轻快得像踩着云。路过张寡妇的摊前,对方正对着空荡荡的铁皮柜发呆,见了她,狠狠剜了一眼。春燕没回头,只是把背挺得更直了些。
刘老太在院门口等她,手里拿着块刚纳好的鞋底:“我这老骨头也帮你赶赶工,争取让丫头们冬天都穿上暖鞋。”
李娟从厂里跑出来,手里举着个饭盒:“我妈煮了鸡蛋,说给你补补!”
暮色里,缝纫机的“咔嗒”声、纳鞋底的“嗤啦”声、姑娘们的笑闹声混在一起,像支热闹的歌。春燕摸着缝纫机的踏板,忽然想起刚到深圳时的桥洞,那时她以为安稳就是有个地方睡觉,现在才懂:安稳是自己挣来的,是在别人说“你不行”时,还能握紧手里的针,扎下属于自己的线——那些线里,藏着比红糖更甜的希望,比棉袄更暖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