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牙印
第三十九章
孟茴当然不答应。
毕竟此时周老夫人和孟母仍旧侃侃而谈,那都是长辈。她抿着唇,无声拒绝的和徐季柏那双孤寂深黑的瞳仁对视。徐季柏读懂了孟茴的言下之意。
他沉默地收回手。
洗手时,因为胰子不够清爽的缘故,剥海货留下的油渍未曾洗净,此刻在白手套的指尖,晕开一点点淡淡的油星。
孟茴看见了,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忽然右边传来一道促狭的女声,打断了她没说出口的话,“蒙蒙,我这么叫你可以吧?”孟茴猛地回头,对上了二夫人不明的视线。这是她们今晚第二次说话。
“可以。"孟茴道。
二夫人可亲地微笑,给她递来一碟精致的摆盘:“这个菜尝尝,是你宫里御厨的拿手好菜,你会喜欢的。”
孟茴尴尬地接过,谢过后,于此不免又与二夫人寒暄几句。而等她再夺回视线时,徐季柏已经收回了他的视线,一饮而尽一杯她都能闻见酒气的烈酒。
他皮肤白,喉结清晰,酒液吞咽时带动着喉结上下一滚,颈侧的青筋缓慢跳动,昭示着主人难言的情绪。
可从始至终他们都没再对上视线了。
孟茴不想再看,她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低下头,吃了一口二夫人递来的菜。周老夫人的声音传来:“是啊,是该换庚帖了。”孟茴的思绪适才被这句搅回神,刚才心情低落的出神,导致于她没有听见前面的任何一句话。
她眉头紧皱。
谁换庚帖?不是说她和徐闻听的婚事往后延长吗?孟茴心思因为这居然猛然抽起,紧紧绷成一条线。若真是换了庚站……那她和徐闻听的婚事就没有回寰了,国公府怎么可能容许被退亲。
绝对不行。
孟茴攥死筷子,一瞬不眨地盯着周老夫人,以此等着她下一句答案。她半身直起,眼见马上就要离开凳子站起来,就听孟祈道:“还未听闻圣旨,这就换庚帖了?”
孟茴起身的动作随即一僵。
她马上意识到了不对劲。
没有人发现到孟茴的异样,周老夫人仍旧和蔼地笑着道:“自然是因为太后也青睐庄禾,想早早把两个小辈婚事定下。话说回来,京中年轻一辈,谁能出庄禾之右?”
“三爷自是青年杰俊。"孟祈笑着附和。
她和孟茴撞了一下视线。
几句话下来,孟茴这才清楚,要定亲的不是她和徐闻听一一是徐季柏和长公主。
可那日在文渊阁,徐季柏不是这么说的啊。他明明与皇帝说他不会成亲。
可话又说回来,真心瞬息万变,徐闻听不就是其中翘楚,青梅竹马和大婚夫妻的情谊在前,都毫无不一样,何况她与徐季柏一段露水情缘。孟茴这么想着,慢慢低下头,深深埋着,下巴尖都碰到有点冰凉的胸口。幸好她没答应和徐季柏牵手,也没有戴他们叔侄两任何一人送的首饰,不然她现在一定狼狈疯了。
√
饭局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
长辈们去了后院聊天。
徐闻听来找孟茴。
“干嘛呢?”
“走开。“孟茴低着头,银色耳坠一晃一晃。徐闻听被晃得心痒,伸手捏住,笑道:“你第一天知道我喜欢烦你?”“不是第一天,所以我每一天都很烦。”
孟茴径直起身,绕过徐闻听,直直走出这间满是饭菜味的饭厅。徐季柏早就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国公府的院子。
这就是徐闻听在梦中看见的,变成一池垃圾的带湖院子。他头皮一紧。
虽然在梦中他并未看见孟茴到底如何,但只是零星几句“死了”、“牌位”“祠堂”,就足够让他心惊。
徐闻听主观地觉得这个院子晦气,这几日他完全避着这方院子走,走得远远的,现在更想带着孟茴走得远,就好像在这呼吸一下,都会让孟茴早一步走进那梦里恐怖的结局一样。
他立刻一拽孟茴的手臂,表情尴尬:“换个地方?”孟茴皱眉:“不。”
孟茴皱眉的样子也漂亮得紧。
徐闻听想。
鬼使神差的,徐闻听问:“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我还活着,你想让我做什么?”
一般情况下,正常人听见别人做自己死了的预设,都必然地会生气。但孟茴没有,她道:“我希望你好好活着。”徐闻听睁大眼,这好似话本里浪漫的祝福。然后孟茴道:“这样我们就不会过了奈何桥再见。”四下怔然。
徐闻听半响哑笑一声:“你怎么就突然这么讨厌我了呢,孟茴。”孟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又是一顿寂静,孟茴忽然道:“叔叔要成婚的事,你知不知道?”话题转变突然,徐闻听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虽烦闷于孟茴和他平静的对话主题总是离不开徐季柏,但他还是瓮声说……嗯。”
如果是前世的孟茴,现在大抵会再追问一句,给徐季柏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开脱由头。
但现在的孟茴靠着树干,藕粉色的对襟向后垂落,绸缎被粗糙的树皮挂得抽丝。
她平静地想了一会,而后点头。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