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没有接触到人心的复杂算计,也没有被礼仪那一套去教化,所以保留着最纯粹的,来自兽的本能。
就比如现在——
谢浔因为药的缘故,被迫倚在笼子里自我安抚。那么近的距离,姜未就那么看着,谢浔没有意识到丝毫的不妥,而是自顾自的动作。
在他的眼里,没有世家所谓的礼义廉耻,只有上天赋予的最本能的欲望。小动物以地为席以天为被,哪怕是交.配被围观也无所谓。
姜未欣赏这种自然的野性,是她当下不能真正拥有的东西。如今世家满口追求无为,追求自然洒脱,但这种刻意的追求在姜未看来,反而是和他们所追求的东西背道而驰的。
举起酒壶又饮了一口,姜未一手托腮,就那样闲适地看着谢浔。
谢浔的衣襟早已被他自己扯得松散,鸦羽长发被汗水浸透,贴在颈侧。夜明珠洒下金砂般的幽光,落在少年微启的唇珠上。
窗外夜风吹过,院内竹林沙沙作响,竹影在颤抖,竹海在耳边掀起无声的潮。指尖蘸着月光探下,某种远古的韵律随血脉涌动,喉间溢出的呜咽被月光染成银色。他痉挛的指尖什么都抓不住,檀香炉中升起最后一缕青烟,裹挟着盘旋坠落。
坠落的星辰被黑夜吞没,谢浔将发烫的额头贴上冰冷的笼柱,恍惚间仿佛看见晨曦正从雪山顶上淌下来,融化了所有禁忌的烙印。这是一种野性的美,带着自然的纯粹,无一处不赏心悦目。
这一夜,谢浔先是与四名昆仑奴搏斗,重伤之下为了保命,又不得不自己劳神劳心。终究是因为过于疲惫,在笼子里昏了过去。
姜未坐在一旁,远远地看完了一整幕,低头时才发现酒壶里的酒不知何时已饮空。
她随意地将酒壶丢在一旁,站起身扯了扯不远处悬挂起的长长丝线,门外回廊上悬着的风铃发出细碎的声音。
这是用来喊人的,声音响起之后,颐阅便推门走了进来。看见姜未身边的酒壶,颐阅也没有惊讶,只是习以为常地默默走过去把它藏起来。
姜未在案几前坐定,身形挺拔,又重新变成姜氏嫡长女该有的风姿仪态。她以指尖轻轻敲击案几,目光看向谢浔,吩咐道:“安排几个小厮过来帮他清洗一番。”
说罢,她从衣袖中取出笼子的钥匙递出去,“安排好后,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颐阅办事素来靠谱利索,不过片刻,就有三个小厮走进来,合力将已经昏睡过去的谢浔抬去浴室清洗。确保没有什么问题之后,颐阅这才俯身过去,等姜未问话。
浴室里传来淋漓的水声,姜未示意颐阅坐在自己对面,这才问道:“他的情况,你探听到了什么,说说吧。”
之所以让颐阅跟去谢家,就是为了让颐阅探听到更多的情况。虽然世家之间送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至少要搞清楚来历。
颐阅探听到的谢浔的身世经历倒是让姜未有些惊讶。
他是胡姬生下的孩子,难怪能拥有那样的长相。但那胡姬在怀孕时几经流转,重新流转回了草原上,在草原上生下谢浔就含恨去世了。
因为无人养育,谢浔被草原母狼叼走,当做狼崽子养育了很多年。后来谢浔被其他部落的人发现他惊人的美貌,利欲熏心下将谢浔盗走,重新卖回了中原。
至于是怎么流转回谢家,谢浔又是如何姓谢的,颐阅并没有探听出来。
听完这些,姜未忍不住笑叹一声:“难怪总觉得他身上有很重的兽性,原来真的是被狼养大的。”
颐阅自小跟随在姜未身边,亲眼目睹姜未的成长历程,自然是明白就是因为谢浔身上那非人的兽性,才吸引到姜未愿意冒险将人接回姜氏。
“若是女郎喜欢这样的,寻个好看的小孩儿养着也可以,至少不会伤人。奴婢总觉得稍有不慎,谢浔会伤害到女郎。”颐阅忍不住说道。
姜未抬手敲了敲颐阅脑袋,摇头道:“姜氏的环境,只会培养出麻木的木头。像谢浔这种自然的野性,是天地的造化,人力不可为。而且,”姜未笑了起来,“你见过比他更美的人吗?”
颐阅老老实实摇摇头。
陪着姜未行走,因为有着世家的身份,颐阅也见过各色美人。但无论什么样的人比起谢浔,要么少了几分艳,要么少了几分纯粹,要么差了几分野性。总之,不仅是绝美的脸,谢浔这个人独特的气质也无可代替。
聊了许久,浴室里的小厮也已经将谢浔清洗完毕,换上了新的衣物,并将人抬上了塌上。
姜未撇了一眼,淡声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许是因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新奇的东西,又或许是因为夜晚那三分薄醉,这一夜姜未睡的很好。
一夜过去,姜未悠悠转醒,就看见颐阅守在床帐外,神色有些凝重。
颐阅说:“谢浔那边出了些事,情况不太好,奴婢不敢冒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