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又因为自己不小心探听到钟聿行过往的私事而惶恐，可他选择了回答，也可能因为没有面对面，她看不见他面上出现的冷硬防备，不懂见好就收。所以她大胆地往前了一一半步。
“真好看，我也想去。”
“你想去，我随时能带你去。”
这句话，平静得明翡分不清他真情假意，还是为了哄她的一时兴起，可这是他和她说话的常态。
但，下一句不是。
“可是翡翡，那不是个好地方。”
地方不分好坏，唯有经历，才会赋予一个地方在人心中的印象。他在那有不好的经历。
“这张照片拍完的第二天，加州下了很大的雪。”加州不常下雪，那是百年难遇的暴风雨雪天气。如果钟元庚的飞机晚来一天……
他母亲离世的消息，会先一步抵达。
那女人就回不去中国了。
“你不喜欢下雪吗？"明翡问。
她不敢再往前剩余的半步，体贴如她，装作听不懂钟聿行话中的深意，天真地问，他不喜欢下雪吗？
“不喜欢，它只会妨碍我的工作。”
“加州的雪景可能不好看，你才不喜欢。”明翡坐的地方能看见宿舍楼大门，第一夜，钟聿行送她回来，破了校外车不能入内的规矩，也打破了她心中死守的秩序。她说：“但是中国的雪很好看，钟聿行，我不想去加州了。”兜兜转转，仍是春夜。
只是那夜播下的种子，在此刻疯长成巨树，落下的庞大荫蔽遮住双眼，让当局者找不到出路。
她陷在原地，一动不动。
“冬天，你可以陪我看雪吗？”
沉迷春天，期盼着冬天。
明翡看上了一块木那的雪花棉料子，约有两个手掌宽，不厚也不薄，但条形比较长。
这块料子放在市场上，轻轻松松出个二十万以上不成问题，但她的预算只有十五万。谈价时，明翡其实挺不好意思，因为和正常市场价对比后差的这份钱，她没有理由去还，文墨也不会要。
但文墨从头到尾，都没有以生意人的角度去衡量这单交易，只是跟她提出了一个要求。
“帮我看吧，说你的结论，然后马上去切，对了的话，你看上的那块，砍多少价都随你。”
也木西内，文墨有个单独的办公室，他叫上明翡进去，茶几上已经摆好两块石头。
“错了呢？”
“错了…”
文墨设的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考验，考她的眼力究竟到哪种境界，还真没仔细思索过错了如何。
“错了请我吃顿饭，然后你看上的那块，砍多少价都随你。”明翡被他话逗得噗嗤一笑，弯了眼睛。
可当她坐在两块石头面前时，又有点犹豫了。她知道自己不该沾赌石。
对父亲来说的无底洞，到她面前，就会例外吗？但文墨存心让她放下警戒，说：“你不用承担任何风险，而且明翡，你有这方面的能力，为什么要浪费掉呢？”
她手按到石头表面上，冰凉的触感，像在摸一块春天未融化的冰。明翡想到第一天来也木西时，和文墨坐在那一堆翡翠原石面前，她的心始终兴奋雀跃，像迈进一个期盼已久的全新世界那样忘我。期盼已久……吗。
思忖过后，明翡打开手电筒，灯按到石头皮壳上，很快便低声说出自己的判断：“都是水石，形状圆润，皮壳光滑透光，有油脂感…213A这块蜡壳比较整，但有大裂进去了。”
石头从洪沙瓦底运回时，都要在外部包装和内部写上代码，面前一块是213A，另一块是214A，肯定是一起来中国的。“两块虽然都是黄梨皮，只是213A这块表面有红褐色表现，南齐场口的石头含铁量较高，会泛红色，和大马坎石头的黄中透红略有差异，我认为213A来自南齐，214A来自大马坎。”
文墨默不作声，环起手臂当监考老师。
明翡的场口判断精准无误，但重头戏还在后面。“214A这块打灯进去比较厚，但瞧着光又很透，可能内部肉色化开了？我觉得种水一定不错，大概率能达到高冰种或玻璃种。”“南齐213A种老，翻砂细腻，可是裂纹也一定进去了，代表极大可能出现复杂裂形，而且不确定打灯进去看见的是雾层还是肉质，如果出来颜色偏蓝偏灰…我判断213A垮，214A涨。”
“价格都不问？"文墨提示她。
她漏掉了最重要的一环，判断赌石涨垮，都得以价格作为参照。明翡低下头，有点关公面前耍大刀的不好意思。“不碍事，走吧。”
文墨领她到机房，里面全是不同种类的切割机和雕刻用的牙机，他亲自上手，把石头分别安装到机器上，也不研究怎么保料了，直接对半切开。十分钟左右结束，他先拿出明翡判断垮的那块，刻意沿着切割线按紧石头，不让她提前知晓答案。
明翡眼珠子紧跟那块石头走，不知不觉间，心脏一点点被赌石的刺激捆紧。虽然涨垮都与她无关，但这是严格意义上，她第一次迈入赌石圈子，也是她第一次利用自己这份能力的时刻。
“看好了一一"文墨动作缓慢，错开上下两片石头。裂纹从表皮贯穿，一直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