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明白了浅显的因由,觉得她不想欠他的。
“可是你让我搬出去的原因太荒谬了。“明翡尝试冷静下来和他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房子,费了那么大劲搬行李、搞屋子,添置东西,才勉勉强强做得有个家的样子,你凭一些莫名其妙的猜测就让我搬走,那我前面的努力算什么?”可她越说越难冷静,甚至想到别的女人挽他手,他们般配的模样。直至现在,她都没过问过,也不会因产生的情绪而要求他做什么改变。她能做到,他为什么就不能?
“周思为在追求你。”
“我知道一一”
“所以是莫名其妙吗?”
他的反击原本来得无懈可击。
可明翡就是觉得有问题。
“不,你一点都不莫名其妙。"不太冷静的字眼从鼓胀起伏的胸口争相蹦出,她被气得够呛,“你是世界上最会处理男女关系的人,你一定会为我保持和别的异性合适的距离,不会允许别的女人和你一同上下班,一同做事一同吃饭,坐你的车挽你的手,关心她回不回家!”
世界安静了。
这是她第一次表现出占有欲。
钟聿行诧异,他原本该感到更加烦躁的,因为这是一种纯粹的,过分干涉他私生活的越界行为。
可没有,他意外她肯说出来,欣喜她终于愿意表现出来。她吹开了笼罩在他头顶上的郁闷与不快。
他知道,这种感受叫吃醋,他中意她,所以应该吃醋。他以为得等到明翡肯顺着搬走后,这种情绪不由理智所操控的感受才能有烟消云散的出口。可始料不及,因为明翡表现出和他相近的“醋意”,便抵消了他的。好像他的目的,只是为了逼明翡表现出醋意。他也感受到了别人落在她和周思为身上的目光,那种心照不宣的意味,而且那样单纯,那样认为他们只是一对因爱而选择对方的情侣,如果他只是路人,也会如此认为。
和别人看他和梁桢索,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所以她也得不一样。
“你说得没错。"钟聿行抬起那张倔强的脸,“我不会让别的女人去家里给我做饭,也没有暗恋追求我的邻居,更不会容许有人在明知理亏的情况下还反过头来质问我。”
“我哪里理亏了!"明翡想不通,这句话明明该她来说。“明翡,你这么聪明,难道不清楚,我和你不一样吗?”说完这句话,明翡愣住了。
她本来一只手抓住了工作台边缘,冰冷的金属已经被手温捂热,可内里的寒还是一下洞穿心脏。
对啊,他们不一样。
可是凭什么。
“对啊,我们不一样。”
幸好钟聿行抬高了她的脸,眼眶发热的那瞬间,没有泪水能抵抗住地心引力涌上,被他发现。
“我就该忍受别人和你的亲密行为,该老老实实当你暗地里的一-”“她叫梁桢萦。"钟聿行拦下她,语气又恢复到明翡听不出他喜怒的平淡,听得让人绝望。
“是梁家长女,梁因水的姐姐。我爸看中梁家的资源,梁桢索的父亲想搭上钟家的船,目前两家都还在接触和表示诚意的阶段。”明翡就这样看着他,看他面无表情到堪称冷漠地讲让她心头大震的话。那行泪,还是战胜了地心引力,濡湿眼眶。“你们会结婚吗?"她问。
钟聿行半蹲下来,目光与她齐平。
她向来看不穿他,因而也不知他注视自己的短暂分秒里,是不忍告诉她,还是在后悔告诉她。
总不能是,因为她而迟疑了。
他说:“会。"<2
所以,她会是他的妻子。
明翡撇开头,从他的手掌中倏然挣脱,像断线的风筝。“不是她,也会有别人的,翡翡。”
“为什么要告诉我。”
他说了,她聪明,内耗自己的这段时间,何尝没想过那个女人的身份,尤其他出身,那样贵不可攀,又是经历了几代人牺牲与命运的轮回,才稳居高台的,他又逃得出这个轮回吗?
可是为什么要告诉她,为什么现在就告诉她了,又为什么现在才告诉她。明翡混乱得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钟聿行重新擒住她下巴,摆正那张脸,平静的深瞳重现波澜的情绪,“因为我们能留给旁人的边界不一样。翡翡,哪怕她做了像周思为对你做的事,我接受了,你也不能认为我喜欢她,也不该那样认为。”“平于律人,宽以待己吗,钟先生。”
“那你喜欢周思为吗?”
“我不喜欢。”
“你接受了他对你的好,我可以认为你喜欢他吗?”明翡有个下意识冲口而出的答案,临到关头,被咬下了。“你和周思为,是能遵循自由恋爱规则的独立个体,所以一一"钟聿行手顺着下颌线抚上她的脸,“你也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吗?”明翡头一次恨他口中自己的"聪明",他喜欢她聪明,也需要她聪明。聪明到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钟聿行就着半跪下的姿势,倾身拥住她,不愿看那行清泪滑过她脸颊。怕惊动既定的命运,生出非要扭转的荒谬念头,他贴在她耳旁,又无声。
又胜过一切言语。
这一刻,明翡终于知道,他是不自由的独立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