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不肯露面。
当晚赵子潇趴在湘竹榻上,背上交错的红痕衬着月白中衣格外刺目,小厮捧着冰帕子都不敢碰。
赵子潇虽觉背上疼痛难忍,但一想到:待父亲与嫡母气消几分,他便能再提“求娶照锦表妹”之事,又觉心甜口甘。
王照月第二日才听闻赵子潇被姑父动用了藤条家法,连王老太太的寿宴都不准他参加。
她在心中默默的给这位三表哥致歉,她不是不想反抗,她实是怕王珏和林氏察觉她有异。
次日寿宴,王照月让梳头娘子给她梳上精致的云鬟髻,穿上新制的藕荷色抹胸,外罩素罗窄袖衫,下系提花罗褶裙,臂笼蝶恋花纹半臂,她还特意挑了一双最喜欢珍珠罗鞋穿上。
打扮停当,她在铜镜前转了个圈,更觉心情舒畅,在现代她就爱美,只前些日子实在无心装扮。
寿宴设在临水的花厅,王照月佯装心情低落倚着朱漆栏杆,实则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少男少女们隔湖相望,对岸少年们故作沉稳地吟诗作赋,眼神却总往这边飘。
其中有位穿墨绿直裰的少年,频频望着她身边一位着烟罗粉外衫的貌美女娘。
王照月忽生促狭心思,她悄声命碧桃寻哥哥王玉昀折花。
待花枝送至,她走到女娘跟前温言道:“小娘子妆安,见女娘今日风姿,觉此花与卿云鬓最是相宜。”
“谢过王四娘子。”烟罗粉裳的少女浅笑盈盈,“我名唤‘柳疏月’,家父乃归安县令,有劳四娘子代为簪花。”
王照月仔细回忆才想起这位女娘,三年前在大伯母家的赏菊宴上见过。
“柳娘子见谅,前几日我落水高热,醒来记忆有些模糊,三年未见,娘子出落得愈发标致了。”
簪花时,王照月余光瞥见那着墨绿衣衫的少年果然神色焦灼。
他见王玉昀折花,又见其妹为心上人簪花,误以为是代兄传情。
他便急唤身旁小厮折来数枝鲜花交予伺候的粗使丫鬟,丫鬟携花而至,观王照月在旁,踌躇不前,见丫鬟似有私语要传,王照月便知趣地借故离开。
始终关注着女儿的林氏还只当女儿在伤怀,跟过来心疼地拢了拢她肩上半臂,殊不知那蝶恋花纹袖口下,藏着怎样狡黠翘起的唇角。
王照月瞧够了热闹,便躲在廊下细品“牛酥”与“梅子姜”。
此时,二门外突然传来喧哗之声,她放下手中的茶盏,也跟着众人好奇地凑了过去。
人群中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王照月尚未听得分明,便被祖母差来的人唤去给新客问安。
“提刑官夫人不请自来,总不好拒之门外。只朱家素来与你大伯、姑父不睦,今日突然造访实在蹊跷。”
林氏紧攥女儿的手去往花厅,压低声音叮嘱:“待会儿你与照锦、照云问安后,切莫在她跟前逗留。”字字句句皆是如临大敌的谨慎。
进到花厅内,但见一位满头珠翠的贵妇人,丹凤眼衬着容长脸,紫色外衫上金线牡丹纹熠熠生辉,正似笑非笑地与王老太太叙话。
王大夫人、王二夫人垂首侍立,恭敬中透着几分拘谨。
王照月跟着王照锦,携着王照云过去问安。
朱夫人取出三个荷包,一一赠予她们姊妹。
待王照月伸手接过时,朱夫人竟拉着她的手感叹道:“这般貌美的小娘子,赵知州家竟然......我可是稀罕得紧。”
说罢便拔下头上的镶珊瑚赤金钗,不待王照月反应过来,便插在了她发间。
林氏心头一跳,但当着众人又不好推辞,只待王照月请完安,便拉着她疾步离开了花厅。
寿宴直到暮色渐至方才散去,林氏与大嫂、二嫂送罢宾客,又帮着收拾完残局归家时,亥时的更鼓已响过三巡。
她卸完钗环犹在想“朱夫人为何独独给自己女儿一支金钗”?
她瞧瞧榻上醉酒睡着的夫君,只能按下心中疑虑,盘算着等他明日醒来再一起商议。
林氏担忧—朱家还有一次子尚未议婚,朱夫人可别真瞧上自家女儿了。
不料第二日天还未明,王珏便被赵霁使人唤走了,黄昏时分赵家又使小厮来禀:“三舅爷随老爷去河渚验看花木贡品,后日方归。”
林氏满腹忧虑却不敢与女儿言明。
王照月浑然不知林氏的忧虑,只当昨日朱夫人确实是看她合眼缘,次日清早便兴冲冲地去逛书肆了。
寿宴过后的第三日清晨,朱府的车马轿子便浩浩荡荡停在了王家门前。
朱夫人身着绛紫色织金褙子,鬓边簪着赤金点翠步摇,由两个婆子搀扶着下了轿。
她身后跟着八个壮汉,抬着四口描金红漆箱笼,身旁媒婆甩着鸳鸯戏水的帕子,笑得满脸褶子堆成了菊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