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不疾不徐道，“儿子此番求娶，不仅是为救表妹，更是真心倾慕于她，表妹玉雪可爱、聪慧良善，小小年纪便已悟透《干为金赋》之精义，且她明知三弟属意照锦表妹，为让父亲安心，亦从未主动推拒与三弟的婚约，只是她尚且年幼，儿子年长她六岁，唯恐她嫌弃儿子年岁过长，儿子本想待她及笄后再行求娶，不料朱家竟突然求亲，这恰给了儿子机会，让儿子能早些安心，她不会被旁人求了去。”
“你既是真心求娶月儿，我与你母亲便允了这门亲事。”
赵霁对这个长子向来极为满意，甚至引以为傲，他自幼苦读，常得夫子夸赞，且十六岁便过了院试成了秀才，去岁更以十八之龄中了举。
他这般出色的儿子竟要求娶商户之女，虽说三舅兄能解他燃眉之急，但他终究是个商户，对长子将来的仕途恐怕就无甚助益了。
他正思付时，去请王珏一家的小厮回来了。王珏面色铁青地领着众人走来，赵霁一看便知他心中正埋怨自己。
王珏一踏入正厅，便见妹婿神情放松，甚至还隐隐带着一丝倨傲，若非他念及旧日情分，险些便要指着妹婿鼻子大骂一通了。
“三舅兄，同喜同喜！”
赵霁不等他落座，便迫不及待地道贺道：“彦昭（赵子端字彦昭）欲求娶照月侄女，事出紧急，故特邀三舅兄与嫂嫂前来商议。”
王珏闻言，心头一热：这妹婿终归是重情重义之人，竟肯让他已经中举的嫡长子求娶自己女儿，不枉自己多年接济，也不枉他拿出诸多财物助他凑贡品。
他随即又隐约担忧起来：子端外甥十八岁便中举，前途无量，当真心甘情愿娶商户之女？倘若将来他欺负月儿，自己可有能力为女儿撑腰？
林氏见女儿有救了，悬着的心放下大半，拉着王蕴的手又喜极而泣起来。
王玉昀更是替妹妹开心，大表兄人才出众，是这城中难寻的良配。
“舅父、舅母。”赵子端恭敬道，“我想与表妹单独说几句话，不知舅父、舅母可否允准？”
他唯恐表妹误会他并非真心倾慕，想在定亲前让她知晓自己的心意。
王珏点头示意王照月随赵子端去吧。
王照月跟在他身后，去往隔壁花厅，她边走边想：自己进门还未来得及说一句话，终身大事就这样定下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诚然，比起嫁入朱家丢了性命，相貌英俊，气质出尘的大表兄肯求娶她，那便是救她于水火之中。
更难得的是“大表兄少年中举，前途可期，这样的夫君，在这时代绝非她一商户之女所能奢想，与朱家次子相较，那更是天壤之别”。
可终身大事如此仓促便被定下，她心中总觉得既不甘又无奈，仿佛自己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四表妹，我……”赵子端全然没了方才在父母面前陈情时的沉稳从容，他既怕王照月真嫌他年长太多，又怕她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多谢大表哥救命之恩。”王照月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抬眸说道。
她见他欲言又止，心中只道是姑母逼他求娶，而他本人其实并不情愿。
她稍稍整理心绪，郑重承诺道：“大表兄无需烦忧，待将来朱家不再纠缠，大表兄也遇到心仪之人时，我定会说服父母，与大表兄退婚。”
“四表妹误会了！”赵子端见她意会错了，连忙剖白自己心迹，“我是真心求娶表妹的，只因我倾慕于你！我倾慕你小小年纪便才华横溢，倾慕你聪慧良善、灵动有趣，倾慕你清丽出尘却不以色媚人！我只是唯恐你嫌我长你数岁……”
王照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弄懵了，赵子端倾慕的竟是她？她不是日日被王照锦讥讽“不通文墨”么？
夸她清丽出尘倒令她有些心动，可其它的……那是在说她吗？
“表哥倾慕之人当真是我？我何时才华横溢过？”
王照月虽不信他的溢美之词，心情却着实明朗起来，她甚至觉得，只要将来他不反对自己经商，支持自己追求理想，不将自己困于后宅，那便是真嫁与他，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最起码大表哥他嘴甜啊。
这边厢赵子端与王照月表露了情意，正厅里，王蕴正将赵子端先前所言又向王珏夫妇复述了一遍。
林氏听完，眼圈又红了，还不待哭出声音，便被王珏和王蕴劝住了。
两家商议：暂且省却一切繁文缛节，只待后续再行补办，明日一早他们两家便将合婚书送至衙门，由赵霁亲自安排人盖印。
第二日，不出所料，朱家果然再次遣媒人登门。当王珏将合婚书展示给媒人时，媒人狐疑地打量着，几乎疑心是两家连夜造的假。
媒人别无他法，只得心怀忐忑地到朱家回禀此事。
朱夫人听完媒人禀报，冷哼一声说道：“向冰人无需自责，那王家四娘子年岁尚小，离真正嫁入赵家还有好几年呢，万一赵家在此之前被抄家了呢？那我儿不就还有机会吗，待到那时，我还需劳烦向冰人替我再跑一趟呢。”
她虽口中这样说到，心中却极为不忿：若非她儿子在街上遇见这王照月便一见倾心，又非她不娶，她哪瞧得上一个商户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