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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意(2 / 2)

中投下了太过深刻的涟漪,这绝非一个“清秀温婉”、“面带梨涡”所能轻易覆盖。

这场无疾而终的相亲,终究敌不过一场春梦惊醒后,内心最真实、也最隐秘的悸动与向往。

他随手抄起一卷书册欲掩心绪,不料肘间轻擦过案头,碰落了一本旧籍。

书页翩然散开,从中滑出一方褶皱的宣纸——那是几个月前在杭州时,王照月收到他的致歉信后,遣人送来的回信。

那信的纸角已起了毛边,折痕处洇着几处墨渍,像被人反复展读又仓促折起。

孟长洲凝望着地上斜落的信笺,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颤动,久久没有弯腰去拾。

遣退媒婆的当夜,他借着膳后奉茶的时机,将日间那番说辞细细斟酌,重新剖白于双亲面前。

青瓷盏中的茶汤渐凉,浮沫黏在盏沿,像凝结的叹息。

孟父攥着黄花梨太师椅的扶手,指节泛白;孟母的银簪在烛火中轻颤,绢帕早被她绞出细褶。

二老相顾无言,他们何尝不知,这偌大的孟府要想光耀门楣,终究得靠次子搏命挣来的功绩。

纵使知晓次子干的是刀头舐血的差事,又怎敢劝他不领实职,归家安享清闲?

九月初九的重阳佳节,王照月与王照锦合力操办的“赏菊宴”在杭州城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那日的“醉仙楼”珍品菊株争奇斗艳,诗酒唱和雅趣盎然,更新奇的是——十二位仕女穿戴着“月锦阁”的服饰扮成“花仙子”袅袅娜娜走上台,令贵人娘子们大开眼界。

这场“赏菊宴”不仅席间宾客尽欢,事后更是成了城中贵妇闺秀们津津乐道的新鲜事。

宴会甫一结束,姊妹俩趁势开张的第三家铺子“月锦阁”便门庭若市。

店内陈设清雅,专售与四时花卉相配的精致服饰物件。

每日里,香车宝马簇拥,衣着华美的贵妇、仕女几乎要将铺子的门槛踏破。

尤其那首批限量发售的“花令”,竟被炒卖到百两纹银一枚,却依旧供不应求。

铺子里那些以时令花卉为灵感、样式新颖的钗环、耳珰、罗衫、披帛,每每新货上架便被抢购一空。

后院的绣娘们忙得脚不沾地,即便在摇曳的烛光下熬到更深露重,一双双熬红的眼睛下却难掩喜色,无他,王家这两位娘子出手着实阔绰,每日的工钱之外,更有厚厚的花红打赏,抵得上寻常人家半年的嚼用。

“赏菊宴”的余韵未消,王家的喜事便接踵而至。

王照锦的嫡兄,借着这场成功的宴会所展现的王家声望与人脉,赢得了书院山长夫人的青睐,他终于顺遂心意,被荐入了声名显赫的万松书院求学。

更令王照锦嫡母欣喜的是,书院山长夫人显然对这位王家郎君颇为满意,已有意将膝下爱女许配,两家正悄然相看,只待水到渠成。

王照锦的嫡母自然是春风满面,扬眉吐气。

她当即请动族长开了祠堂,郑重其事地将王照锦的名字写入自己名下,从此王照锦便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小姐了。

嫡母还拉着王照锦的手,满面堆笑地许诺道:“好孩子,日后你出阁,为娘定将自己嫁妆里的三成拿出来,给你添箱压奁!”

更令王照锦心花怒放的是,嫡母已点头应允了她与心上人范文曦的婚事,只待年底父亲从外任上归家,便可开始正式的六礼议亲。

一时间,王家几房人皆是喜气盈门,府中上下笑语喧阗,连带着下人们走路都轻快了几分。

然而,这满府的欢欣之中,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烦闷,悄悄缠绕着王照月的心绪,她渐渐发觉,她与大表哥相处时的氛围,竟如同秋日的湖水,一日冷似一日。

每当她兴致勃勃地将铺子里遇到的趣闻轶事,或是自己灵光一现想出的生意上的精妙点子——比如如何用“盲盒”形式搭配售卖首饰,引得贵女们趋之若鹜,或是如何与城外花农合作确保冬日也能供应新鲜花簪,说与大表哥听时,他面上虽挂着浅笑,眼神却已飘远。

每次他口中不过敷衍道“四表妹果真伶俐”或“商家之事,倒也有趣”,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向他新得的古籍或同窗间的清谈。

更令王照月心下发堵的是,每当她遇到棘手难题,譬如:某个同行因妒恶意诬告,或是铺子扩建选址遇到刁难,想寻大表哥讨个主意,或是仅仅期望得他几句宽慰。

他也总是微蹙着眉头听完,末了轻叹一声:“四表妹,女儿家操持这些,终是劳心费力,若觉辛苦,何不早日归家,安心备嫁,外头风霜,自有三舅父与我为你担待。”

如此这般,前后不过三次,王照月心头那点分享的热望便彻底熄灭了。

她将这些生意场上的烦忧、成功的喜悦、独到的见解,连同那无人倾听的委屈,都细细密密地写在了信笺之上,寄往千里之外的汴梁,给那位“她此生都有可能不再见”的孟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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