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下颤抖的吐息扫过她耳畔,烫得惊人。
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炸开,她的脸颊瞬间便烧得发烫,他竟是在……她下意识抚上自己微肿的唇瓣,舌尖尝到一丝血腥味,不知是谁咬破了谁的唇。
孟长洲那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狼狈与慌张,与方才攻城略地的姿态判若两人。她忍不住低笑出声,指尖抚上发烫的脸颊,心中暗自腹诽:“这孟长洲,原是个纸老虎呀。”翌日,驿馆的晨雾还未散尽,韩延已将镶银的赎身契拍在驿丞案头。那羊皮纸上墨迹未干,梁玉蕊三个字被朱砂圈得鲜红,驿丞将手中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他头也不抬地说道:“官妓赎身需经枢密院批文,韩将军这只他话音未落,梁玉蕊的剑已挑开账房帘幕,“枢密院的批文,很快便会送到,昨夜孟御史已交代过了。"她满面笑容,声音欢快地扬声说道。王照月一行抵达汴梁时,正值天德三年十月初的深秋时节。金黄的银杏叶铺满了朱雀大街,商贩的吆喝声与驼铃的叮当声交织成一幅繁华的市井画卷。她将箱笼安置在暂时租赁的院子后,便开始着手筹划将江南的生意版图拓展至此。
每日清晨,她带着碧桃和来宝穿梭于汴梁的茶肆酒楼,细听商贾议论市价行情;傍晚则伏在案前,就着烛光比对汴梁与江南的货物流通账册。孟长洲自回京后便忙于朝务,已四日未来寻她了,她却乐得清静,这汴梁的商机如同秋日枝头将熟的果子,正等着她这一双巧手去摘取。这日,她刚调研完马行街的绸缎行情归来,忽见孟长洲踏着满地落叶疾步走来,眉宇间带着藏不住的喜色。
“孟公子,可是朝中有何好消息?"她将披风递给身后碧桃,眼波流转、浅笑盈盈地问道。
孟长洲从袖中取出一张告示递到她手中,“朱汝暨一家今日被官家下旨处死。”
王照月闻言不由得大笑道:“这确实是件极大的好事,也是极大的喜事。”她转头吩咐道:“来宝,速去街上唤帮闲叫两席上好的菜来!”她解下荷包递予碧桃,“碧桃再去沽两壶梨花白回来温上,我与孟公子要饮个痛快。”碧桃应声去沽酒。
待席面上桌,两人坐定后,她与孟长洲碰杯饮下一盏梨花白,青花瓷盏碰撞的脆响里,她恍惚看见江南百姓听闻消息后拍手称快的模样。那些被朱家强占田产的农户,被逼得倾家荡产的商贩,此刻该是在放爆竹罢?她心心中不由得感叹:二十年来在江南横行霸道的朱家,终是等到了这纸诛杀令。
她嘴角含笑地问孟长洲:“那朱汝暨一家什么时候被处斩呢?我也要去看看。”
孟长州回道:“便在三日后午时三刻,不过我劝四娘子最好不要去看。“他忽然压低声音道,“那朱家老贼被官家下旨凌迟处死,官家特意命刽子手要将他千刀万剐,那刀刀见骨的血腥场面,我怕吓到四娘子。”过了片刻,他又笑着与王照月说道:“四娘子可知,那朱贼为讨好黄贯,竞自行阉割了。”
王照月面露惊讶地回道:“他竞然能对自己下如此大的狠心,难怪那黄贯会信重于他。只是黄贯怎舍得让自己这么信重的爪牙被官家下旨处死呢?那黄贯不怕朱家把他的罪证都上奏官家吗?”
孟长洲回道:“官家自然知道黄贯的所作所为,但眼下,他还需要黄贯与权相互相撕咬。”
他饮了一盏酒接着说道:“我与官家谏言一一让权相与黄贯的爪牙,互相举证对方的罪证,谁举证的越多,便功劳越大,届时官家便会将功折过,饶过他们的性命。”
王照月闻言拍手赞道:“孟公子这招借刀杀人用得妙!让权相派和阉党互咬,谁咬得多谁就能活。”
孟长洲笑笑,往她杯里续酒时继续说道:“黄贯与官家递了折子,要裁撤内造局,那本是权相的心血。看来黄贯的爪牙,欲借此机会把权相的爪牙剪除地七七八八。这权相一派自然不肯吃亏,便搜集证据,绊倒了朱家。”王照月笑着叹道:“孟公子真是再世诸葛,来我们共饮一盏庆贺一下。酒过三巡,她脸颊已泛起薄红,金丝绣的披肩滑落半截,露出里头杏子红的诃子。
孟长洲突然伸手替她拢好衣襟,指尖擦过她的颈侧,两人同时怔了怔。这亲昵来得自然而然,就像江南春汛漫过堤岸,他顺势将她圈进怀中,带着酒气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四娘子,你当真不愿嫁与我吗?”他话音未落,王照月已仰头咬住他下唇,甜腻的梨花白气息在两人齿间弥漫开来。
孟长洲的吻向来霸道如攻城略地,此刻却带着罕见的温柔。王照月揪着他前襟的手指渐渐发软,绸缎摩擦的密窣声里,她听见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