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情敌
腊月的汴京飘着细雪，王照月位于朱雀大街的催债铺子却是热闹非凡。她裹着银狐裘立在檐下，看伙计们将一箱箱银钱装车，这些讨要回来的银钱，她每日都把用来采买将士们需要的棉甲、粮草的那一部分及时分出来，让前来帮忙的将士们拉走。
这几日，杨忠将军走路都是带风的，他已率领西北军的将领们，来她的铺子当面致谢三次了。
王照月雇的那些讨债娘子们心中亦是乐开了花，无他，东家她实在是太大方了一一这铺子给的薪酬，两日所得便可抵得上她们先前做绣品时一月的收入。王照月这边厢众人脸上俱是喜气洋洋，满面笑容；孟长洲这边可就是另外一幅景象了。三日前，大理寺少卿李琰当庭摔了笏板，斥孟长洲纵容妇人胡作非为，试图干政；昨日，工部侍郎又在茶会暗讽他为了一个商贾女连风骨都不要了。这段时日，这些世家子弟的折子如雪片般飞进紫宸殿，却都被官家随手搁在堆满军报的案头。孟长洲站在垂拱殿的台阶上，看着同僚们避开他走向朝堂，玄色官袍的肩头积了薄雪，像座被孤立的石像。但当他拐进朱雀大街甜水巷，看见王照月正呵着冻红的手，指挥将士们把银钱箱子抬上车拉走，她书房桌子上还放着墨迹未干的账册。他仿佛看见“那些欠债的世家子弟们不得不掏出来的银钱,正变成一件件厚棉衣、一车车细口粮运进了西北军的军营。
他瞧着四娘子干得热火朝天，一扫之前的情绪低落，且也真的能帮军中将士们解决军需短缺的问题,官家又对参奏他的折子也俱是置之不理。他忽然觉得一-自己不过是受些窝囊气和被同僚孤立，这对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来说实是算不上什么大事。只要同僚不雇人套他麻袋，朝他扔臭鸡蛋便好冬日的暮色来得格外早，未及酉时，天光已暗如墨染。孟长洲裹紧狐裘踏进王照月的书房时，王照月正伏在案前奋笔疾书，通明的烛火将她的影子投在窗棂上，像幅工笔勾勒的仕女图。“四娘子”，孟长洲呵着白雾走近，见满地账册间散落着几枚铜钱，便知她又在核对军需银子的出入，“这般大张旗鼓地催债，就不怕得罪那些权贵世家？”他故意将“大张旗鼓”四个字咬得极重，挑眉笑着问道。王照月头也不抬，朱笔在账册上划出凌厉的痕迹：“能做出拿完东西不付账这种事的人，孟公子觉得该不该得罪呢？”她忽然轻笑，墨迹在宣纸上晕开一朵梅花的样子，“官家若真忌惮他们，何会让我奉旨讨债？"她说着便将面前一叠文书推开，“官家正愁没人代他要银子，巴不得有人去动这些铁公鸡们的根基，替他讨来军需银子呢。”孟长洲将案上的铜钱尽数扫落，俯身凑到她跟前追问道：“四娘子就不怕他们去官家那里参奏我吗？还是说四娘子压根就不在意长洲的死活？”王照月伸出指尖按住他手腕，语气敷衍地回道：“孟大人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忽然凑近，呼出的白雾笼住他的眉睫，孟长洲望着她眼波流转的桃花眸，忽然觉得这女娘比户部那些算盘珠子还难捉摸。他佯装生气去掐她的细腰，不料反被王照月拽着领口，踉跄着跌进软椅里。账册哗啦散落一地，她趁机在他脸颊啄了一下：“待我盘完公主府的账，再好好安慰孟大人一番。”
孟长洲犹不死心：“四娘子，我不比你那账册好看吗？待我走了，你再盘账也不迟。”
王照月抬眸看他一眼，“孟大人这是在朝堂受了多大的委屈呢？“她拿笔轻点账册，那朱砂笔便在宣纸上晕开个红点，“孟大人放心，官家定会把你的功劳记在心中的。”
她忽然倾身向前，炭火映得她眼底流光溢彩，“官家也会护着你，定不会让他们真把你参倒。”
孟长洲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看着她说道：“四娘子太聪慧通透了，都有些不解风情了。”
他话音未落，王照月已用笔杆挑起他下巴，她听出他话中满含的委屈和醋意，心中颇有些好笑：“孟大人现下是连账册也吃醋了。"她忽然将朱笔掷入笔洗，“好好好，我这便陪孟大人叙话，不盘账了。”她说完便把账册推到了一旁，用手支着下颌，好看的桃花眸中，刻意蓄着万般柔情，一瞬不瞬、含情脉脉地盯着他瞧。饶是孟长洲这种时常在朝堂上，脸红不红心不跳就配合官家“指鹿为马"的厚脸皮之人，也遭不住这样被她盯着瞧。
不过片刻，他便率先移开了与她对视的视线，“四娘子，长洲有一事不明一一为何四娘子会采用如此大张旗鼓的法子来催债呢？"他转移了话题问道。“只因这个法子好用，可以快速把欠债要回来。“王照月坐直身子给他续了一杯茶答道。
“我知晓孟公子想问什么，正是因为我大张旗鼓的遣人前去要账，这些贵人们才不敢有所动作。孟公子应也知晓，他们通过权势所获的银两远超于他们所欠的银钱。料想他们也不会为了一根针而丢了整箱银，且能在汴梁屹立百年而不倒的世家，哪家的掌权人会是个糊涂蛋呢？如若因为这点银子不还，再被官家盯上，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孟长洲闻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四娘子果然聪慧，四娘子这个计划应也不是单纯的怜悯那些将士们吧？”
“照月不懂孟公子在说什么，这天寒地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