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历不明的情绪,有个人想打麦景,结果不小心锤在同伴身上,在雨里滑稽可笑。
他们拉扯着,麦景的身手不错,打得领头的眼歪嘴斜,但是对面人多势众,把他推进小巷里,步伐交错,路边的水潭反射出晃动的人影。
我品尝着这出好戏,意犹未尽。
打来打去很好玩,越混乱越好玩,我邪恶地想要看到世界大乱。
没过多久,小巷里走出扶着腰、摸着脸的男人,领头的人脸色不好,吐口唾液,朝着巷子深处骂了几句,带着浩浩荡荡的手下踏雨而去。
巷口白色塑料袋露出一角,买的东西散乱在地。
我刚想看麦景买的是什么,视线里忽然涌入一抹红,然后扩大到全覆盖。
浦真天去而复返,手里握着新的广告雨伞,粉色头发湿溻溻,不笑时显得整个人冷硬,但他看到我就提起嘴角,露出大白牙。
我赶紧出门,问他:“怎么样?我哥还活着吗?”
“他没事,好着呢。”浦真天自动接过我的书包,“不用担心高利贷的事,他们不会再来了,妹妹别怕,有你哥和我在,什么事也不会有。”
他飞快说完话,喉结滚动,关切地问:“你饿没饿?”
“还好。”
在楼梯口的时候偷吃过,胃部还有情感残余,我舔下唇,嘴里甜滋滋的,“我们回去吧,我想换衣服。”
浦真天点头,高大的身躯挡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我,眸光清亮,脸颊的雨水也跟着闪光,我注意到他后脖颈泛红,还以为是血,但定睛发现是染料的颜色。
我悄悄伸出手,手指碾磨他的衣角,手指头果然变得红彤彤。
我不知道浦真天的工作,但他有很多金链子和表,应该不差钱吧?
他再次回头,以为我在忧心,安慰道:“没事的,你哥就在家里等我们,他好着呢。”
可能是个人爱好吧。我把吐槽的话塞回肚子里,视线转向逐渐接近的巷口,靠近时,被扯烂的塑料口袋露出全貌,物品撒落一地。
麦景正低头捡拾,沉默安静,黑色雨衣遮住他的脸,只能看到抿起的唇角。
听见声响,他抬头看来。
浦真天遮挡住我的视线,脚步慢了点,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说。
再次回到公寓时,墙壁上的红色油漆被人狠狠擦去,“通缉令”也消失不见,如果不是残留的红,像什么也没发生。
哥哥坐在客厅,听见动静回头,苍白的脸颊上带了点血色,但眼下的黑眼圈还是一样重,脸上带笑,自然地招呼我们吃饭。
吃饭时,浦真天努力活跃气氛,说天说地就是不说刚才发生的事情,直到摸了把后脖颈,他才发现西装掉色,尴尬地回房洗澡。
哥哥收拾碗筷,我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屋外的雨不停,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啪嗒啪嗒打在遮阳棚上,上任租客留下的绿植在阳台上,被雨淋得弯了腰。
哥哥把它搬回房间,避免它被淋死。
等忙完,他才在我旁边坐下,表情逐渐流失,逐渐变成一滩死水。
我还以为他要哭了,从小到大,他总爱哭鼻子,开心了哭,难过了哭,看三流电影也会哭。
但他什么表情也没有,眼底晃动着光,不是泪光,是电视机的光。
此时正在表演三年之期已到,主角情绪激动,咆哮着要打脸反派,有那么一瞬间情绪强烈过头,比反派更像个反派。
我看着开始痛哭流涕的反派,想不明白为什么哥哥没哭,上一次他流泪是因为高利贷毁掉了原本的家,但这次高利贷找上门他却没什么反应,很快收拾残局,遮掩情绪。
我蜷缩着双腿,紧紧地盯着他的眼角,试图从中看出泪意,但什么都没有。
他变了。
栾明不像以前的他了。
但他身上的气息没有变,糖渍柠檬甚至比以前还有浓烈,源源不断地涌向我,填饱我的胃,让我懒洋洋的,不想动。
哥哥注意到我的视线,轻声问我怎么了。
我说:“在想你什么时候哭。”
他愣住了,摸摸我的头,“不会哭,以后也不会哭了。”
“以后我们会幸福起来的。”
他的语气笃定,偏头时又变得恍然,有瞬间,我以为他掉眼泪了,但是只是电视机变换的光。
我想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眼泪了。
有点可惜。
因为我喜欢别人伤心的模样。
在睡觉前,哥哥亲吻我的额头,告诉我以后不会再有高利贷找上门,虽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这里,但以后会拥有属于我们俩的家,他会努力让我住上想要的大房子。
狂风暴雨冲洗大地。
一切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