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上锁,但杨从恩和袁翊都没到,她不好自己进去。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了一刻钟左右,一道墨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看清门前坐着的人影,袁翊眉头紧锁,四下环顾,见并无旁人,才道:“起来,哪家姑娘似你这般坐没坐相。”
庾明舒等得魂都快飞了,猛然听见这声指责,一跃而起,立正站好:“我这不是穿着男装嘛。”
袁翊越过她走上台阶,推开两扇门,“你今日又来做什么?”
“我就想问问,昨天的事……杨公同意了吗?”庾明舒不动声色地往前靠,生怕一不留神被挡在门外。
“那你等着吧。”袁翊并未拦她,兀自进屋拿了本书就要离开,“等杨公来了,你亲自问他。”
庾明舒目送他离去,脑袋还在发懵,等回过神来,至善堂里哪还有袁翊的影子?
不是,袁翊就让她一个人待在院长办公室?
这么信任她吗?
庾明舒站在一整面书墙下,几次局促不安地看向门外。
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门框外的景象就像一幅静止的庭院画,别说人影,就连地里的杂草都不曾摇晃。
她的胆子大了一些,默默向书桌平移两步。
进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杨从恩的座位前平放着一卷摊开的书。
说它是书其实不太准确,那其实是许多张题纸,用龙鳞装的方式装订在一起,每页右边是黑色字迹,左边是红色的批阅痕迹,像是一折错题集。
错题集这种东西,放在现代是很常见的,除了学生本人,没人会多看一眼。可它出现在古代,庾明舒就按捺不住好奇了。
这东西明晃晃摊开摆在桌上,她又没近视,不小心看见上面的内容,不算侵犯他人隐私吧?庾明舒再次望向门外,随后目光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这折古代版错题集画面泛黄,不知是年久受潮泛黄,还是纸张本身浸过防虫的药水。纸上的字体娟秀小巧,文思也颇为细腻,倒像是出自女子的手笔。
迈过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庾明舒终于忍不住伸手翻页,在某一页的左下角看到了署名——怀灵。
…
戊字堂。
姓林的讲师在前方讲述着何为声律,庾旦在后方盘算一支羊毫笔有几根羊毛。
让人困倦的声音戛然而止,庾旦抬头,原来是贺徵姗姗来迟,在门口与林先生无声对峙。
片刻之后,林先生面不改色地挥挥手:“进。”
贺徵大摇大摆地穿过大半个学堂,坐到了庾旦身旁。
庾旦压低脑袋,往贺徵那边靠了靠,“贺兄,昨日多谢你替我出头。”
贺徵指指自己,“你谢我?”
庾旦点点头:“是啊。”
贺徵神情怪异地看他一眼:“你跟我客气什么?”
“都是姐姐嘱咐的,我就说贺二郎心胸宽广,肯定不会计较这些。”庾旦手指一紧,从笔端揪下来两根羊毛,语气生硬地转了个弯,“话说,谢五和张三今日竟然没来,莫非昨天的墨油吃中毒了?”
贺徵嘴角扬起一丝隐晦的笑意,道:“昨日谢家与张家的马车在半道上突然坏了,车轮滚出好几丈远,马受惊发狂在街上乱窜,他们在车里撞得七荤八素,只怕现在脑袋还是肿的。”
“竟有此事?”庾旦惊呼。
书桌下,贺徵狠踢他一脚:“你小点声!”
正在讲课的林先生再一次被迫停下,不善的目光投向最后一排,厉声呵斥:“贺徵,庾旦,不想学就出去。”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
门外,杨从恩刚进书院,迎面就撞见两位走廊常客,眉心一紧,脑袋隐隐作痛。他忽然有些后悔,不该从这个门进来的。
杨从恩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半晌后沉声问:“又打架了?”
贺徵竖起三指,指天道:“这回真没有。”
庾旦搭腔:“是我与贺二郎当堂耳语,被林先生赶出来了。”
杨从恩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