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秋娘一早便打起精神,难得地盛妆打扮一番,穿上以前与丈夫同僚家属应酬的锦衣罗裙,头上簪金戴玉,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一套衣着首饰衬得她气色都红润不少。
庾明舒穿来大梁也有近两个月了,穿的一直是平民衣着,几乎没怎么戴过首饰,今天被母亲拉去打扮了一通,头一回认清自己是官家女。
庾明舒对着铜镜出神,该如何形容脑袋上的违章建筑呢?层层叠叠,巍然耸立,好看归好看,就是压得她颈椎病要犯了。
如果她来的再早一年,穿到还未及笄时,是不是就不用梳这么夸张的发型了?
吴秋娘不知道女儿心里在腹诽什么,她站在庾明舒身后,看着镜子里落落大方、容颜绝色的少女,眼底不自禁地湿润了。
庾明舒有些煞风景地挠挠头,只挠到厚实的假发包。这发包还是用马毛染色制成的,手感比现代假发差多了。
“娘,这玉钗有点重了,要不还是少戴几支吧。”
“今天宴席上都是名门贵客,你减两支簪钗,旁人就看轻你两分。”吴秋娘非但不依她,还又挑了两支珍珠流苏往她脑袋上比划。
庾明舒惆怅叹息,尽力安抚自己的颈椎,这便是当美女的代价。
吴秋娘监督完她的造型又赶去西院了,庾明舒头太重,实在不想挪动,就在院门口等着。
男装到底比女装轻便,不过一刻钟,庾旦就收拾妥当跟着母亲出来了。
很难想象,庾旦认真打扮起来也能像个玉面小郎君。
庾明舒不知,庾旦看她也是如此。
“阿姐,你背着我同神仙做了什么交易?怎么一夜之间从清修的姑子变成下凡的仙子了?”
庾明舒白他一眼:“我谢谢你,不会夸人就别夸。”
庾旦啧啧道:“这个神情不雅,非仙人所为。”
庾明舒抬脚就要踹他,庾旦躲得飞快,她只得在后边放狠话:“来,你给我找一把仙人用的拂尘,看我抽不抽你就完了。”
吴秋娘看着两人举止粗鲁来回打闹,着实有些头疼。
“一会儿去了朱员外府上,你二人千万不能像现在这样粗鄙无礼,听到了吗?”
姐弟两个对视一眼,齐声答应下来。
…
庾明舒一直深信,这世上没有几个真正克己复礼的圣人,这些看似矜贵的人家,在人前端得一副礼数周全、进退有度的姿态,都是硬撑罢了。
正好她也有些演技在身上,大家闺秀这个人设或许演不了一辈子,演一两天还是容易的。
马车停在朱家门外,庾明舒跟在母亲身后下了车。这官邸门前的道路就是不一般,比永安坊的巷子宽敞多了,即便是两驾马车并行也能畅通无阻。
与庾家同时抵达的,是刑部侍郎魏家的马车。
庾明舒想起了住在隔壁的花小娘,又想起邻居娘子们唠的八卦,脸上的表情险些维持不住。强忍着挤眉弄眼的欲望与庾旦相视一眼,果不其然地在他脸上看到同款隐忍的表情。
庾旦凑到母亲身边低语:“娘,这朱员外官阶不高,府上宾客却不乏达官显贵啊。”
吴秋娘只瞪了他一眼,严厉叮嘱道:“谨言慎行。”
庾明舒暗暗记下来:朱员外擅长向上社交。
看到庾家一行人下车,朱夫人竟是撇下其他宾客,热情地迎了上来。
“庾家嫂嫂!两年未见,你这气色看着倒是好多了!”朱夫人殷切地握起吴秋娘的手,随后才看向她身后的一对姐弟,“这二位就是明舒姑娘和三郎吧?”
庾明舒微微低下头,行了一礼,却在如何称呼朱夫人这个问题上卡了壳。
朱夫人有所察觉,抢先道:“郎君曾受庾大哥厚恩,立誓将庾大哥视作亲兄长,自然也将明舒与三郎视若自家晚辈,你二人千万别端着虚礼,称我一声婶婶便好。”
“见过婶婶。”姐弟俩齐声问好,真是用尽了毕生的默契。
朱夫人笑意更甚,招手叫身后不远处的少年郎上前来。
“六郎,快过来见过庾家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