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髻,妆扮稍稍秾艳一些,又不过于喧宾夺主,带上早已收拾利落整齐的裴石,登上了去长公主府的马车。
这还是她婚后第一次出门。
与从前家中所住宣阳坊不同,裴家住在崇化坊,地处长安西面,毗邻大云经寺。此处又是西域诸胡聚居之所,因此人群喧喧嚷嚷,贩夫走卒、引浆挑水者也众多,又别有一份繁华嚣闹。
车马在人群之中奔走不开,一路缓缓行着,便到了东面更清静华贵处。路面愈发宽敞,马车行驶得也愈发平稳。
不知行到了哪里,车马行进的微震停了下来。
这么快就到了?
文照鸾正疑惑,要挑帘去看,却听外头一个清亮而明快的声音响起:“这么巧?是文家阿姊的马车吗?”
车中,闭目养神的裴石睁开眼,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后头一辆青绢车中,玉真已跳下来,到前头为她拨开了车帘。
晃亮的光线射入车中。明盛日光下,驯顺的牝马辔笼旁,绰约伫立着一个鹅黄襦子、青湘细布裙的少女,双鬟如鸦,额头光洁,笑靥甜美,在颊侧绽开两个浅浅的梨涡,十分灵动。
这是柳宝云的妹妹——柳妙云。
虽不是同母所生,但柳宝云一向宠爱这个妹妹。尤其在母亲亡故后,新的继母对姊妹俩谈不上宽和,柳宝云便愈发袒护妹妹,时常带着她到文家玩耍,因此连带地,文照鸾对柳妙云也颇多熟识。
但自从柳宝云出嫁、文惊鹤也离家后,柳妙云便愈发稀少地与她来往了。
今日一见,她长高了不少,但笑容依旧明媚,仿佛与文照鸾不曾生疏似的。
她只身立着,并没有随从的人。文照鸾讶异,“你的车马奴婢呢?怎么只身立在此?”
柳妙云但笑不答。文照鸾便晓得了。
她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柳宝云看重这个妹妹,文照鸾对她便也有照管之情,忙将她拉上车来,车帘放下,便道:“你这样偷出家门,实在乱来。你姐姐若知晓,又要训责你了!”
柳妙云嘿嘿两声,又好奇地打量了对面的裴石几眼。
裴石对她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只敷衍地与她点点头,便又闭目养神去了。
文照鸾问:“你要去哪里?”
“阿姊又要去哪里?”柳妙云却反问。
“我受淮安长公主邀约,要去她府上拜谒。”文照鸾道,“你只身偷跑出来,太不稳妥。若是没要紧事,待我们到了长公主府,你坐我的车马回去。”
柳妙云拉着她的手,“我还没去过长公主府呢,阿姊带我一起去吧!”
文照鸾自然拒绝。柳妙云求了几次,她只是不肯。
末了,柳妙云无法,只得道:“今日家中有表兄弟来做客,母亲叫我去见呢,这会子肯定发现我不见了。送我回去,定是一顿好打。”
她怏怏不乐,那两团梨涡笑靥上,逐渐爬上了阴霾。
文照鸾心中恻然,一时不知该怎样安慰她。
柳宝云的亲事,在她看来,不啻于一桩买卖。柳宝云是柳家卖给陈散骑的货物。作为交换,陈散骑将他滔天的权势,分得了一点给柳家。
如今,柳家的二娘妙云,青春俏丽,到了婚嫁的年龄,柳氏家主续弦的主母便打起了她的主意,要将她许给自己的内侄。
可那又是什么歪瓜裂枣?文照鸾早从柳宝云的口中听说过那几位“表兄弟”的斑斑劣迹。
她怜悯柳妙云,可那是人家的家事,她没法插手。
柳妙云又哀求道:“阿姊就带我去吧。哪怕教我在长公主府的门口等着,回家后我与母亲一说,就说去了长公主府,母亲就不敢打我了!”
文照鸾被她求得动摇,只得叹了一声,“你出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柳妙云脸红了,结结巴巴起来。
“……去你家,”她垂下脑袋,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看看文郎是不是走了,还是他们又骗我。”
此时,一直闭目仰靠车壁的裴石突然睁开眼,询问:“少府监柳氏?”
“家父正是。”柳妙云忙答言。
“哦。”裴石应声教人摸不着头脑,又仰靠歇神去了。
·
柳妙云最终与他们同车,去了长公主府。
文照鸾自然不可能真的教她在车中等,到了府门前,便带她下了车。
长公主的府邸是独占一坊的。府门如阊阖,厚重的紫金门上,门钉数重。两旁立着衣饰华美、明戈亮戟的侍卫。侍卫身后,是一人高的拴马石,堂堂罗列,足有一二十个,其上磨痕光亮,几乎将石柱的棱角磨平。
玉真早已上前,说明来意。侍卫便牵引马缰,栓定在石柱上;又有人入府通报,很快出得门来,请他们进去。
文照鸾也是头一回来长公主府,但见入正门后,庭院四面朱墙碧瓦,俨然与宫城相似;四处栽得花木扶疏,回廊曲布,既繁茂又通透。庭院中有马道,皆是汉白玉铺砌。平日里长公主进出,车驾便在此道上驰驱。
有幞头袍带的女官引他们向前,到了中堂门厅处,拦下裴石的脚步,教去花厅里等候。
“你去吧,”文照鸾道,“若是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