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阴魂不散
阿念每次回去,都捡荒凉冷僻的小路走。
今日这园子,她不是第一次经过,但却是第一次撞见这么些人。与季应衡打照面,倒霉。季应衡犯浑的时候,季二老爷恰巧带着妻儿在园中散步,此为幸事。如今季应衡挨了顿训斥,还要回家受罚,更是一桩痛快事。这便是高门大户的好处。哪怕踩高捧低欺辱排挤时时发生,但大庭广众还要讲究体面。如季二老爷这般儒雅的主子,需得拿出长辈的气势,管束家中纨绔,再对可怜婢子安抚一番,以示宽和仁慈。“你莫怕,今日他不敢拿你如何。"季二老爷如此安慰阿念,“我这个不成器的侄儿脾气躁,往后你避着他就是了。”
全都是没用的漂亮话。
阿念也不指望季二老爷能做什么公道事,行过礼,便低头离开。季二老爷望着她的背影,捻一捻胡须,问:“这便是怀洲喜爱的婢子?”裴夫人摇头。
“这个么,我也不清楚。他没与我提这些。”前段日子,裴怀洲给姑母寄信问安,夸了几句季随春,点了点云山道观后园子里的糟心事。其余篇幅,皆为寻常问候。季二老爷轻叹:“确实不会与你提这些私事。真提,就该是要人了。”一个婢子而已,裴怀洲喜欢,直接讨要便是。“外头既有传闻,下次他来,让这婢子上前伺候。你帮忙盯着些,若传闻属实,便把人给他,也算成全一桩好事。怀洲如今年纪也大了,房中无人,的确不合适。”
裴夫人握着帕子咳嗽一声,淡淡道:“裴氏向来一夫一妻,不纳妾也不收通房。与我们家不一样的。”
季二老爷笑笑不说话。
哪个男子不是妻妾齐全。裴氏清正寡欲的名声,也单单只是做给人看的名声。况且裴怀洲这几年恣意风流,早已打破家族古板规矩。破了门风规矩也好啊,免得旁人猜忌裴氏有揽权野心。裴怀洲在小辈之中,算得上最有才华名望的了,若再洁身自好贤德清苦,谁不忌惮他以后的仕途如今新帝即位,扬州秦氏情势紧张,顾氏私兵愈发壮大。裴氏若要冒尖,需得徐徐图之,免得中途教人打压折损。话又说回来,假使裴氏能找准时机开疆拓土,季家也能得许多好处,不必日渐没落萧条。…扯远了。
季二老爷扶着妻子,温声道:“这里风凉,我们先回去罢。”季应玉也牵住母亲的手,撒娇催促。
这家人彼此依偎着离开。远远望去,好生亲密恩爱。倚在亭子里的雁夫人冷冷笑着,也抱起猫儿,朝二房院落去。另一边,阿念已经回了听雨轩。她腿脚快,赶着回来拾掇自己。先换衣裳,再将头发梳顺了,对着镜子敷粉掩盖淤青。晚些时候枯荣与季随春归来,季随春瞅了阿念好几眼,不放心地问:“你是如今爱美,才日日敷粉,还是又受了伤,怕被我知道?”阿念若无其事回答:“我哪里会日日受伤。只是瞧见别的婢子都搽粉,我也喜欢。”
季随春还有些犹疑,想过来细看,枯荣突然挤到阿念面前,嘻嘻哈哈地笑话她的大白脸:“别人往脸上抹粉,总得再扑些胭脂,才算好看。你涂成个鬼样子,幸亏现在不是半夜,否则我还以为哪里的女鬼爬出来了呢!”阿念额角暴起青筋,忍无可忍抓起木屐,满院子追着枯荣打。如此热闹,季随春也就歇了追根究底的心思。入夜,他在里屋挑灯夜读。阿念躲到灶房比划招式。比划着比划着,房梁吊下来个枯荣,与她打招呼。
“喂,白面鬼,今日又挨揍啦?”
这少年郎,晃晃悠悠倒挂在房梁上,细长眉眼几乎贴到阿念的唇。她啪的一声拢住他的脑袋,面无表情道:“挨揍如何,不挨揍又如何?”枯荣笑眯眯地:“挨揍了,我便给你上药。没挨揍,我便教你画红妆。1”阿念不作声,只拿眼睛看他。他就着这个姿势,拿出湿帕子来,一点点擦掉她脸上厚重的珍珠粉。触及淤青泛肿处,阿念嘶嘶吸气,骂他:“你轻点儿,这又不是揉面。”
“好凶好凶。我哪里不轻了?”
枯荣不知哪里变出药膏来,捏着阿念的下巴,薄薄地涂抹受伤部位。他做事时无比专注,连呼吸声都消失。
阿念眨了眨眼,随后按着枯荣的脑袋,亲了亲他冰凉的嘴唇。这少年郎鸣鸣嗯嗯几声,动作停滞数息,随后极其主动地蹭过来,舔她的唇肉以及牙齿。也不知是谁先探进深处。纠缠着,里里外外都尝了一遍。到后来,破落灶房里全是喘息声。枯荣再也支不住,松脱了勾在房梁上的脚,跌下来抱着阿念控诉:“你都不让我喘气儿!我要憋死了。”阿念觉得这人又在胡乱栽赃。
好端端亲个嘴,她就没事,他还能憋死?
“习武之人难道不会换气么?"阿念嘲笑他,“除非你是个空有花架子的废物。”
枯荣显然不是废物。
他抬脚勾起她的膝弯,极其轻巧地将人放倒,然后对着目露愤怒的阿念疯狂放嘲讽。
“连废物的一根指头都打不过,算不算废物中的废物?我三岁就学会扎马步,你三岁在做什么,啃土么?我七岁能杀人,你七岁在做什么?我…”话没说完,躺在身下的阿念猛地抬起身来,额头狠狠撞到枯荣脑门上。咚!
两人脑袋齐齐嗡鸣,眼前全是闪烁黑光。
“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