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里氛围凝滞得有些紧张。
同事们的表情万花筒尽数落在千羽眼中。
她思忖着,心底悄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看去,整场破局的人选还得是她。环视轿厢一圈,的确没有比她更合适担当出头鸟角色的人。既不必费心猜他的言外之意,也无需内耗说错话该怎么办,会不会就此点一盏职业冥灯,事业前景一片灰暗。
算了,这个发言人她出手来当就当吧。
没必要让同事们承担额外的精神重压。
千羽立刻熄灭手机,挂上职业微笑,很随意地想了一句话,糊弄着迹部景吾回答:
“这样啊,看来我们这栋楼的专用电梯是该好好修缮一下了。可不能委屈副会长您和我们挤一个电梯,耽误了您办正事的时间呢。”
她一毫不畏惧地主动冒头,不同意味的目光悉数迅速投向她。有感激,有释然,也有担忧。
估计是咂摸着她这话不妥,欠考虑,比较容易产生歧义。如果对方理解不当,便会偏向阴阳怪气的解读方向。
新人进公司第一步,先开罪副会长,明显对其职场发展大为不利。
要说同事们也真是善良,没有见着她扛了锅就事不关己,也没有见她出了错(虽然是他们个人认为)就幸灾乐祸看戏,反而好心地替她忧心——倒也不必如此,她不光能阴阳怪气迹部景吾,她还能跟他抬杠呢。
迹部景吾轻描淡写道:“这有什么委屈?能看见大家从食堂高兴地回来,我非常欣慰。”
“说明后勤保障做得不错,勉强配得上大家的辛苦付出。”
瞧瞧,不愧是数一数二的财团继承人。
话语包装得叫一个滴水不漏,恩威并施,给到员工的情绪价值直接拉满。
“叮咛”一声,25楼的按键由亮转灭。
千羽微笑着躬身,“副会长,我在25楼和别的同事有约,先在这层楼下了。副会长再见。”
迹部景吾颔首,“嗯,好。”
千羽提着食品袋火速溜出电梯。再在他旁边皮笑肉不笑地多待一刻,她都怕自己的假笑面具会当场开裂。
电梯门在身后合上,像剧台上缓缓闭合的帘幕。戏剧圆满ending,她功成身退,剧台上下一切人物都和她暂时无关了。
达到25楼,一路径直走到仁花的办公区。
隔着玻璃门,虚虚晃晃的倒影中,仁花正专注地盯视电脑,眼睛半眨不眨。手中的压感笔在数位板上溜出丝滑的痕迹。
千羽轻轻敲一敲玻璃门,探出半个脑袋,发出信号:“吡嘶吡嘶——”
仁花接收到信号抬头。视线两相交接,她立即放下数位板,哒哒哒小跑向千羽。
“等久了吧。现在还没吃上饭,苦了我们小仁花了,”千羽打趣道,一面递过包装袋,“还没冷,快趁热吃。”
仁花三两下撕开包装,狠狠咬了一大口,热气腾腾的饭菜入口,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被烫的,她眼泪汪汪:“谢谢你,千……咳咳……”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话,”千羽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快吃吧,鸡肉卷饼一旦放凉就软塌塌的不好吃了。”
千羽就近接了一杯水给她,有些好奇地问:“上周不是已经开完发布会了吗?你们怎么还这么忙?”
仁花摇了摇头,长长呼出一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又有新的任务了嘛,产品那边要得急,下周就要交初版设计。我们组长今天上午刚催过我。”
千羽沉痛地向她表达出同情,有种同为打工人唇亡齿寒的意味:“太惨了吧,生产队的驴拉磨都还能歇两天呢。”
“听说是因为今年业务扩张,”仁花咬了一口卷饼,含糊道,“也没办法。”
聊着聊着,仁花叹气:“唉,项目。”
千羽感同身受地叹气:“唉,领导。”
仁花叹气x2:“唉,工作。”
千羽叹气x2:“唉,资本。”
几声音色各异的叹气一声降,一声落,像一条高低起伏的函数波浪线,唯一的波动参数就是万恶的工作。
仁花吭哧吭哧咬了三两口,忽然想起什么,调转脚步往回走,一边频频回头致歉:“千羽,不好意思,我有些资料要接收,先回去继续干活了。”
千羽:“好的,你加油!”
给仁花送完餐,她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26楼就在25楼上一层,等电梯显然并非一个划算的选择。千羽直接拐了一个弯,朝反方向的安全通道走去。
迈出第一步。
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迈出第二步。
余光捕捉到一道黑影。
第三步停顿,回头看看,却又没有人。
她立在原地稍微思考了片刻,蓦地脚步180度打转,疾步改变方向,七绕八绕闪身进入旁边的走廊转角。千羽隐身于墙后,趴在墙边,支出脑袋朝外打量。
外面空空荡荡,一眼从这头望得到那头。别说活的人影,等好半天连个鬼影都没有。
想来是这几天工作强度太大,大白天好端端走着走着也能出现幻觉。这还得了,她以前从不这样的。起承转合都怪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