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从自家超市带回来的几个苹果、一箱牛奶,还有一盒看起来包装挺精致的点心——这显然是为了出门特意准备的。“小飞醒啦?”母亲王秀兰看到儿子精神不错,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手上不停地把一个红富士苹果往礼品袋里塞,又觉得不够好,换了个更大更红的,“醒了就好,快去洗把脸精神精神。你舅刚打电话来催了,说人都到齐了。”父亲李建国,一个沉默寡言、手上带着常年劳作痕迹的中年男人,正把牛奶箱子用塑料袋再套一层,防止路上弄脏,闻言抬头看了儿子一眼,点点头:“嗯,收拾下,准备走了。”李毅飞走到客厅,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和茶几上那些在他们看来已算“体面”的礼物,心中了然,问道:“爸妈,你们这是…要去舅家吃饭?还带这么多东西?”他印象中,舅舅江舒勇家和他们家走动并不频繁,尤其是在他工作后,更是疏于联系。“是啊,”王秀兰把装好的水果袋递给丈夫,擦了擦手,“你舅下午打电话来,说好久没聚了,正好今天元旦,让咱们全家过去吃个饭。空着手去多不好看,咱家开超市的,正好拿点东西,实在。”她语气平常,带着普通老百姓走亲戚的朴素想法。李毅飞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几年没什么往来的舅舅,偏偏在卫氏李倒台、自己刚就任县纪委书记的当天,如此“热情”地邀请全家吃饭?这时间点,巧合得近乎刻意。看来,消息传得真快。卫氏李时代的终结,让不少“嗅觉灵敏”的人开始蠢蠢欲动。舅舅江舒勇一个汽车站的小小领导,大概是觉得他这个突然蹿升的外甥,成了能攀附的“高枝”,想借此机会搭线,替他自己或者他口中的“各位领导”铺路?一丝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意在他嘴角一闪而逝。这个舅舅,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功课做得显然不够。他们恐怕根本没打听清楚,或者说压根不在意,李毅飞家与这些所谓的亲戚,尤其是舅舅一家,关系有多么疏离和表面化。血缘或许存在,但情分,早已淡得如同白水。“哦,这样啊。”李毅飞面上不动声色,甚至浮现出温和的笑意,“是该走动走动。行,我帮你们拿东西。”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对。父母是淳朴善良的人,他们只是单纯地去吃顿饭,维系一下亲戚关系,他不想扫他们的兴,更不想让他们卷入这些肮脏的算计。他甚至表现得像个听话的儿子,屁颠屁颠地帮父亲把牛奶箱子搬起来,又接过母亲手里沉甸甸的水果袋。“妈,这糕点我拿着。小妹,帮哥把车钥匙拿来!”他指挥着妹妹,小丫头立刻像得了圣旨,欢快地跑去玄关拿钥匙。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和女儿欢快的模样,李建国和王秀兰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对他们而言,儿子工作体面,女儿活泼可爱,一家人整整齐齐去走亲戚,这就是最踏实的幸福。至于官场上的风云变幻?那离他们的柴米油盐太远了。下午五点半,李毅飞换上了一件低调的深蓝色休闲羽绒服,手腕上那块看似普通却功能特殊的手表悄然归位。他开着车,载着父母和小妹,汇入了县城华灯初上的车流。车窗外流光溢彩,车内却是一片温馨。小妹坐在后座安全座椅上,叽叽喳喳地讲着超市里的趣事,父母偶尔笑着应和两句。李毅飞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幕,心头暖意融融,暂时将那些纷扰的思绪压下。大概十五分钟后,“品味人家”私房菜馆的招牌出现在眼前。这家店装修颇有格调,门口挂着红灯笼,在周围略显普通的店铺中显得鹤立鸡群。停好车,一家四口走向门口。穿着合体旗袍的迎宾小姐带着职业化的甜美笑容迎上来:“四位晚上好,请问有预订吗?”李毅飞看向父母。王秀兰赶紧拿出她那部老旧的手机,拨通了哥哥江舒勇的电话:“喂?她舅啊?我们到了,在门口呢,小姑娘问咱们在哪个包间啊?”电话那头传来一片嘈杂的背景音,人声、还有隐约的哄笑声,显得十分热闹。李毅飞听力极好,隔着听筒,似乎捕捉到舅舅江舒勇那带着几分炫耀的嗓门:“……放心!包在我身上!……”王秀兰挂了电话,对迎宾小姐说:“绿竹厅。”“好的,绿竹厅,这边请。”礼仪小姐优雅地侧身引路。穿过装修雅致、流水潺潺的庭院,来到“绿竹厅”门口。厚重的雕花木门并未关严,里面喧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一个拔高了音调、带着明显醉意和谄媚的声音格外突出,正是舅舅江舒勇:“哈哈哈!王局,薛局,还有各位领导,你们就放一百个心!小飞是我亲外甥!从小我看着长大的!跟我亲儿子没两样!他这人最重情义!我这个当舅的开口,他还能不给面子?有什么事儿,包在我身上!肯定没二话!”紧接着,里面响起一片附和声、恭维声:“江科长(非行政等级,只是普通车站员工,有一定的领导地位)好福气啊!”“是啊是啊,有李书记这样的外甥,前途无量!”“以后还请江科长多多关照,在李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