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沉沉的夜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确实与虑儿不同。”良久,师父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苍老的沙哑,“虑儿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心思单纯,却也易碎。而她……”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像把开了刃的匕首,锋利,有主见,懂得为自己争取。虽说行事莽撞些,但这股劲儿或许正是我们需要的。”
他收回目光,看向温知著,眼神变得郑重起来:“她知道害怕,但更知道反抗。逼得太紧,恐怕真会适得其反。这丫头,吃软不吃硬。”
温知著默默点头,他何尝没有同样的感觉。
“既然瞒不住,那便不瞒了。”师父终于下定决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明日她若再问,你便将能说的,告诉她吧。”
温知著有些讶异地抬眼:“师父,这……”
师父摆摆手,打断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苦涩的表情:“我们并非要坑害于她。逆天改命,总要有人承担代价。告诉她真相,让她自己选择,是留下,与我们一同扛过这一关,还是我们另想他法。”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毕竟,是我们先将她卷入这是非之中的。”
温知著看着师父瞬间仿佛又苍老几分的面容,想起为了这次召唤几乎耗损的寿元,心头也是一阵沉重。他躬身,郑重应道:“弟子明白了。”
是啊,他们并非恶人,只是被命运逼到角落的普通人,想护住自己在乎的人罢了。温知著走出师父的院子,抬头望着夜空中那几颗稀疏的星子。
明天,一切都会不一样。
次日,灰蒙蒙的光线刚透过窗纸,徐无虑的双眼就“唰”地一下睁开。
没有刚睡醒的迷蒙,没有需要扮演傻乎原主的勉强,只有一片清亮亮的、带着破釜沉舟决心的锐利。毕竟,姐可是穿越第一天就敢给人心脏来一刀的狼灭!
她一个利落翻身坐起,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去——冰凉的身份木牌,锋利的瓷片,触感清晰。下床,穿衣。虽然依旧有些笨拙,但速度比昨天快不少。
路过墙角那面模糊的铜镜时,徐无虑的脚步顿住。
镜子里映出一张还带着点稚气的少女脸庞,眉眼和她现代的样子确实有七八分相似,只是更青涩些,皮肤也因为常年在外采药,是健康的小麦色。
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
镜中那双眼睛,不再是记忆里原主那种单纯跳脱、带着点傻乎乎快乐的光芒,而是沉静的、带着审视和算计,甚至有点狠劲。
这就是灵魂的区别吧。她扯扯嘴角,镜中人也扯出一个带着点自嘲和决绝的弧度。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昨天清晨,师兄站在她身后,手指在她发间温柔穿梭,阳光落在他侧脸,那画面美好得像是加了柔光滤镜。当时她不知道“脱敏治疗”,还真有那么一瞬间,差点溺死在那片温柔的假象里。
但现在……
徐无虑猛地甩了甩头,把那点不该有的旖旎念头彻底甩出去。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糖衣炮弹最是致命。
深吸一口气,胸腔里充满清晨微凉的空气,也充满背水一战的孤勇。手指收紧,木牌的棱角和瓷片的锋利几乎要嵌进肉里。
不再犹豫。
她猛地转身,一把拉开房门。
“吱呀——”
清晨的凉气和微光一起涌进来。
门外,是即将摊牌的战场。
身后,门“哐当”一声合上。
徐无虑像颗出膛的炮弹,一头扎进清晨微凉的雾气里。
对,就是这样!气势不能输!
从她的小屋到师父的院子,不算远,绕过一片小药田,穿过一个月洞门就到了。可此刻却显得如此遥远。
心脏,砰砰砰。
冷静,徐无虑,冷静!你可是要干大事的人。
可脑子里就是控制不住地开始疯狂刷屏:
万一师父根本不吃这套怎么办?他要是眼睛一瞪,说“要死赶紧死,死了我再找一个”,那我不就傻眼了?
不对不对,师兄说过,召唤我来代价很大,他们找不到备胎!对,这是我的优势。
那万一他们直接把我绑起来关小黑屋呢?古代人搞非法囚禁是不是很普遍?
嘶,应该不会吧?师兄看起来还挺讲道理的,虽然他是个骗子!大骗子!温柔陷阱的大混蛋。
想到温知著,她心里莫名地梗了一下,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她赶紧晃晃脑袋,把那张温润俊脸从脑子里甩出去。专注!专注!现在是知情权争夺的关键时刻。
她下意识地摸摸袖子里藏着的瓷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激灵,也让她发热的头脑稍微降温。
不行,不能真玩自残,无论是割喉还是划破相,疼的是我自己。杀别人行,杀自己可不行。主要还是靠吓唬!态度要凶狠,眼神要决绝,但下手得把握好分寸,蹭破点皮,见点血丝,证明我不是开玩笑的。
站在师父的院门前,徐无虑最后一次深呼吸。
是继续当个被蒙在鼓里的糊涂蛋,还是搏一把,把主动权抢回来?
答案显而易见。
好了,徐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