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火阁楼的老虎窗还在来回晃动,铁合页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像是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哀嚎。
傅时砚的皮鞋踩过散落的信纸,水渍在“莫奈”两个字上洇开,晕成一片模糊的蓝,如同他此刻混沌的心境。
铁皮盒敞着口斜躺在樟木箱旁,边缘的锈迹蹭在母亲那件蓝布旗袍上,留下道丑陋的褐痕。
最底下那封未寄出的信被穿堂风卷得哗哗作响,边角扫过傅时砚的脚踝,像条不安分的蛇,提醒着他刚刚发生的一切。
他的手指抚过诊断书上那张褪色的一寸照,照片里的自己还带着少年人的青涩,眼神亮得能映出天光。
可现在镜中的男人,眼底只剩化不开的疲惫,左眉骨下的疤痕在阴雨天泛着痒意,那是十五岁替沈知意挡摩托车时留下的勋章,如今却像道狰狞的嘲笑。
“知意?”
空旷的阁楼回荡着他的声音,惊起墙缝里栖息的飞蛾。
傅时砚突然想起刚才在楼梯口,沈知意背对着他时颤抖的肩膀,像只被暴雨淋湿的幼鸟。
那时他手里还提着草莓蛋糕,奶油的甜香混着雨气飘进鼻腔,如今只剩下掌心残留的冰凉。
他转身冲下楼梯,木梯在急促的脚步声中发出濒死的呻吟。
客厅的挂钟指向三点十七分,时针划过钟面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是在为某种东西倒计时。
玄关的伞还挂在架子上,水滴顺着伞骨落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傅时砚抓起最粗的那把黑伞,指节捏得发白,伞柄的防滑纹嵌进掌心,留下几道红痕。
推开门的瞬间,狂风裹挟着暴雨迎面砸来,浇得他半边身子发麻。
庭院里的银杏树被吹得东倒西歪,叶片在风雨中疯狂颤抖,像无数只拍打的手掌。
花坛里的铃兰早已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白色的花瓣落了一地,沾着污泥,狼狈不堪。
傅时砚冲进雨幕,玄色衬衫瞬间湿透,贴在背上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
三年前在重症监护室,他也是这样被冷汗浸透了病号服,监护仪的警报声在耳边炸响,护士按压他胸口的力道几乎要碾碎肋骨。
那时支撑他睁开眼的,是护士说的那句“沈小姐醒了,她在问你什么时候去看她”。
街对面的梧桐树在风雨中摇晃,像群醉汉在跳着杂乱的舞。
傅时砚的目光穿透雨帘,落在树下那个单薄的身影上——沈知意抱着膝盖蹲在那里,湿透的长发贴在脸颊上,裙摆被风吹得翻卷起来,露出苍白的脚踝。
“知意!”
他几乎是嘶吼着冲过马路,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
暴雨模糊了视线,他好几次差点被路沿绊倒,掌心被伞柄硌得生疼也浑然不觉。
跑到近前时,他才发现她在发抖,不是冷的,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颤栗。
傅时砚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掌心触及的皮肤滚烫得惊人,像是揣着团烧得正旺的火。
“你发烧了。”
他的声音发紧,指尖不自觉地用力。
沈知意缓缓抬起头,雨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滑落,在下巴尖聚成水珠,然后重重砸在衣襟上。
她的眼睛红得吓人,血丝爬满了眼白,瞳孔里映着漫天雨幕,像两簇燃到尽头的炭火,随时都会熄灭。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傅时砚的心脏。
每个字都裹着雨水的寒意,带着泣血的质问,在雷声轰鸣中震得他耳膜发疼。
傅时砚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说“怕你受不了”,想说“不想让你难过”,可这些话在她通红的眼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心安理得地活着?”
沈知意猛地推开他的手,动作大得差点摔倒,“傅时砚,你把我变成了什么?”
她的质问像密集的雨点,砸得傅时砚抬不起头。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睫毛,想起三年前在精神病院,她也是这样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他:“时砚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那时他还能笑着揉她的头发,说“知意是最棒的”,可现在,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傅时砚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替她擦去脸上的雨水,指尖刚要触到她的脸颊,就被狠狠甩开。
“别碰我!”
沈知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崩溃的哭腔,“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做噩梦?
梦见你躺在手术台上,浑身是血……梦见我签字的笔变成了刀,一刀刀割在你身上……”她的声音哽咽着,几乎不成调,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的味道。
“我宁愿死的是我,傅时砚,我真的宁愿死的是我!”
最后那句话像道惊雷,在傅时砚的脑海里炸开。
他看着眼前这个摇摇欲坠的女孩,看着她眼底的绝望和痛苦,积压了三年的情绪突然找到了出口。
傅时砚突然笑了起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