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将画具移出书房,只能就近处理。
江浔蹲身打开了柜门。
看得出来,当时的情况确实紧张,姚珍臻没时间妥善安置,画架被塞入的很粗鲁,画板从架子上脱落,纸面倒扣在地板上,被压在了最底层。
江浔将东西一一搬出,用受伤的手指小心翼翼将画板拿出。
“啊……”在看到画板被翻转过来时,姚珍臻忍不住发出声音。
……画纸脏了。
这是迄今为止,江浔画的最有姚珍臻神韵的一幅画,少女眼睫半弯水波盈盈,缕缕发丝荡在她饱满的额头,整幅画像是会无风自动,由静态转为动态。
可此刻,在这张即将完成的肖像上,在姚珍臻盈盈浅笑的右瞳下,被蹭掉了一片铅沫,又长又深的一道痕迹割伤纸张上的脸颊,像是一道黑色的污泪。
姚珍臻有些愧疚,【对不起。】
她不是故意的。
江浔用指腹抚过那道伤痕,动作很缓,像在细细感受。
他的声音依旧很平静,“这不是你的错。”
姚珍臻不需要对他道歉。
谁也没想到贺知语会突然出现,姚珍臻能想到把画藏起来就已经很好了,那么沉重的东西,她既要动作快又要动作轻不惊动贺知语,已经很不容易。
“你做的已经足够好。”
反而是他还不够好。
江浔将画纸取下,卷起丢入废纸箱,“这张本就是废稿。”
三分的神韵,没有灵魂,就算这幅画没有损坏,江浔画完了也不会留下。
不知是不是今晚的变故太多,晚时姚珍臻飘在江浔的床头,发现江浔阖着眼睛呼吸很平,看起来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但姚珍臻能够感觉到,他并没有睡。
他在想什么?
是有什么心事吗?
回忆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姚珍臻想和江浔聊一聊,但她感觉江浔会拒绝与她交流。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姚珍臻感受到江浔进入了睡眠。
她总算松了口气,然而没等放松多久,她听到了江浔急促的呼吸声,少年的身体埋入被子中,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用受伤的右手紧紧攥着衣领,长睫剧烈颤动。
姚珍臻愣了一下,“江浔??”
看到江浔的状态,她忽然想起,在她与江浔没有交流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浔每晚都会惊梦。
每次醒来,他都会去露台看夜景,可自他们能够交流后,江浔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被噩梦缠绕,去露台看夜景的次数也少之又少。
“江浔,快醒醒!”姚珍臻飘到了床前。
触碰不到江浔,她招来了笔记本,正要往他的脸上拍,却突然看到江浔颤动眼睫,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撑着手臂坐起身,呼吸还有些不稳。
“做什么。”看到飘在半空的笔记本,他看向姚珍臻,声音嘶哑很沉,“是想趁我睡着要我命吗。”
姚珍臻现在没心情和他开玩笑,【你做噩梦了。】
江浔嗯了声,动了动僵直的手指,纱布渗出了血丝。
姚珍臻没有发现,她继续追问:【你梦到了什么?】
江浔没有回答。
见姚珍臻飘在床前不动,他伸手去弹她的额头,语气有些傲慢,“管我。”
姚珍臻的魂态被他弹散了,又很快聚拢恢复,【我是在关心你OvO】
“谢谢你的关心。”
江浔坐起身,用没有情绪的语调感谢她,“我很感动。”
与之前一样,噩梦醒来后,江浔去了露台。
昏暗的夜景下,他靠坐在摇椅上,不动不语,只是面无表情盯着夜空,精致漂亮的面容透着沉沉冷气,像一尊空洞失了灵魂的雕像。
姚珍臻看得出来,江浔此时没有说话的欲y望。
她虽然着急他的心理状态,但也没有强求逼他开口,姚珍臻安安静静飘在他的身边,只能陪着他,守着他,与他并肩一起看着夜空。
“今晚……”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姚珍臻都以为江浔再次睡着了,江浔忽然出声:“没有星星。”
在噩梦惊醒的今晚,夜空上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甚至连朵云都没有。
朦胧的暗色似吞噬了万物,旋转着,扭曲着,凝成一个巨大无形的黑洞,像极了两年前,江浔站在荒山的山顶,垂眸凝视的深渊。
先前姚珍臻告诉他,心情不好出来看一看夜空,沮丧的心情会瞬间转好,会觉得人生皆有意义。
然而江浔无论怎样看,都没有从黑洞洞的夜空中看出美好,他只看到了沉寂,黑暗,广袤无垠的夜色像是深渊之眼,能够勾唤起内心最深的恶念。
为什么,他和姚珍臻看到的不是同一片天空?
江浔将这归咎于今晚没有星星。
【可能星星也累了吧。】
姚珍臻写字给他看,【月亮天天挂着也会感到无聊,你总要允许人家偷两天的懒。】
江浔被她的说辞逗笑了。
但其实并没怎么笑。
“可是不好看。”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看不到活着的意义,寻不到喘息的理由,所以不好看。
【怎么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