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酒精擦桌子擦椅子,擦悲夫同志的电话机。她实在是嫌弃大林的开塞露,趁人还没来,把瓶儿扔垃圾桶里倒掉。
像大姐这种年龄的女士都非常八卦,又是一个单位的,对齐娜家的情况非常熟悉。回答说,齐娜以前那个男人是首钢的工人,出事故死了快三年。
齐娜一家人住在单位宿舍,家里除了儿子嘎子,还有个老娘,三个妹妹。分别是齐红霞、齐彩霞、齐军霞。跟琼瑶的一本小说似的,《彩霞满天》。三个妹妹都在读书。一家六口人挤筒子楼里,憋屈得很。家里人多,开销也大,靠她的工资和老娘的退休金,日子难过。别家是一周吃一次肉,她家一个月见次荤腥。
孙朝阳:“阿弥陀佛,众生皆苦。”
上午继续看稿,中午继续吃食堂。
下午两点的时候,悲夫总编办公室的电话铃响了,毛大姐接的,就喊了一声:“孙朝阳,电话,《当代》杂志社的。”
孙朝阳呀一声,心道,难道是西米打过来的,究竟有什么事呢?
史铁森过年的时候去了一趟上海,西米的父母一看他是个行动障碍人士,当即就垮下了脸。又听说他没有工作,看架势是吃国家福利保障的,自然是激烈反对。老铁也是脑子杠,只一味说自己和西米的真心相爱,生活上互相帮助,灵魂上相互契合。发誓要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西米父母更是反感,这人这么尽说些不实际的话,就要动手撵人。
还是西米心思灵,她记得孙朝阳临行前叮嘱他们的话,也早做了准备。当即把史铁森所有发表和出版的作品一一摆在父母面前。同时还有稿费的汇款单存根,史家四合院的房契。很坚定地说她已经铁了心要和史铁森在一起,任何人不能将他们拆开。
西米父母看女儿意志坚定,又计算了一下史铁森的收入,那是相当的惊人。北京的四合院虽然旧,但好歹是私宅,面积大地段好,可以了。
反对这桩婚事的态度也不那么强烈。
二人过完年回北京之后,对孙朝阳的预先提醒很感激,约他吃过两次饭。
对于跟老铁一起吃饭孙朝阳不是太愿意,主要是铁森不喝酒,没办法尽兴。
这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好久没有跟他们联系,难道是要结婚要请我,这红包包多少合适呢?
四川老家的风俗是吃喜酒要给红包随份子的,普通亲友给个三块五块,至亲则是一个月工资。
孙朝阳和铁森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三四十块钱拿不出手的。
他喜滋滋地拿起话筒对着那边一声吼:“西米你是不是要结婚了,就打个电话?不行,不亲自登门发请帖,我可不去。”
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西米要结婚,我怎么不知道?”
孙朝阳:“啊,周主编,原来是你,我弄错了。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打电话过来的是当代主编周昌一。
周昌一:“朝阳,你的《暗算》发表已经快半年了,实体书也出版了,销售情况很好。过年的时候我说过要给你开个作品研讨会,这事已经办好了,由《当代》杂志社和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等研讨会开完,在文坛上造成一定影响,下一步我就开始为你申请各类文学奖项。玛德,以你这部小说的质量,说不定连茅盾文学奖也可以争一争。”
老周上次放过了一部茅盾文学奖作品,成了文坛一个笑料,到现在都抬不起头来。他这人性格怎么说呢,有时候比较偏激。
其实,性格偏激对于搞艺术的人来说未必是坏事。唯有执着,唯有疯魔,方能成事。
他有心要在孙朝阳的《暗算》上把丢掉的面子捡回来,让世人看看,什么才是慧眼如炬,什么才是金牌大编辑。什么才是业界一流。
孙朝阳对这事也很在意,在没有网络和自媒体的时代,自己的作品和名气要想打响全靠官媒。所谓作品研讨会,说穿了就是请各大媒体的记者,各文化单位的专家学者,大伙儿坐一起开会讨论作品的优点,和优点中的优点。找出作品的文化价值,时代价值,人文价值。然后以新闻稿、论文和评论文章的形式发表在报纸刊物上。
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表扬,继续表扬,加大力度地表扬。
这也是当世一流作家的应有待遇和标志。
只有开这么一场作品研讨会,你的作品和名声才算是真正地出圈儿。
老周说,研讨会就定在本周五上午京城某着名大酒店会议室,规格颇高。不但有国内知名专家学者编辑,就连《当代》总编秦兆阳同志也会来主持。
可见社里对《暗算》的重视。
今天是周三,周五就是后天,孙朝阳欢喜得连声说好,表态:“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我虽鲁钝,勉强只算是一匹砥砺前行的驮马,但能够被周主编你的法眼看重,却是一种荣耀。我个人并不是太看重这个荣誉,我更珍惜的是被周主编您认可。”
“不,你就是千里马。”周昌一哈哈大笑:“对,我就是伯乐,我是国内最好的编辑。”
他郁闷了一年多,现在终于要扬眉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