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玉溪又是一惊,手中的丝帕都险些掉落。虽然大婚假期不必像平日那般严守宫规,但帝后一同微服出宫,深入市井,仍是极为大胆甚至可称冒险的举动。一旦被朝臣知晓,难免会有非议。
“放心,朕已让秦峰安排妥当。”慕容云泽看出她眸中的顾虑与惊讶,安抚地握住她的手,“轻车简从,便服出行,侍卫皆着常服暗中护卫,不会惊动旁人。我们就装作是京城里寻常的富贵人家夫妻,去西市逛逛,让你也感受一下宫外的烟火气。”他深知她自入选秀女入宫以来,已有数年时光,除了有限的几次皇家苑囿之行,几乎再未有机会接触宫外真实、鲜活的世界。他想借此机会,让她暂时抛开皇后的身份与重担,真正放松一下,体验寻常夫妻的生活乐趣。
果然,夏玉溪听到“西市逛逛”,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与渴望的光芒。对于久居深宫、生活范围几乎被限定在重重宫墙之内的她来说,宫外那个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充满了鲜活生命力的市井世界,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力,那是她记忆中属于“夏家小姐”的一部分,遥远而亲切。
“真的可以吗?”她有些不敢相信,声音里带着雀跃。
“君无戏言。”慕容云泽笑着点头,为她那毫不掩饰的欢喜而感到欣慰。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辆看似普通、实则内里宽敞舒适、装饰雅致的青绸帷幕马车,在几名同样身着寻常布衣、但眼神锐利、身形矫健的侍卫(由秦峰亲自带队)的暗中护卫下,悄无声息地从皇城一处较为偏僻的侧门驶出,融入了京城清晨逐渐苏醒的街巷之中。
马车内,慕容云泽换下了一贯的玄色,穿上了一身宝蓝色暗纹织锦袍子,腰系玉带,头戴一顶简单的羊脂玉发冠,少了几分帝王的凛然威仪,多了几分世家贵公子的清贵俊朗与闲适风度。夏玉溪则依着他的意思,穿上了一身较为素雅的藕荷色绣缠枝莲纹襦裙,外罩一件月白色轻纱广袖长衣,乌云般的长发简单地绾了一个堕马髻,簪着几朵小巧的珍珠珠花和一支碧玉簪,淡扫蛾眉,薄施粉黛,清丽脱俗,气质婉约,如同哪家书香门第出身、不常出门的闺秀,与昨日大典上那位母仪天下、华贵逼人的皇后判若两人。
这是夏玉溪成为皇后之后,第一次以如此轻松、近乎“自由”的姿态走出那道象征着权力与束缚的、厚重的宫门。她忍不住怀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好奇心,轻轻掀开车窗的绸帘一角,向外张望。熟悉的街市景象如同画卷般徐徐展开:鳞次栉比的店铺早已卸下门板,开始了一天的营生,旗幡招展;熙熙攘攘的人流穿梭不息,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匆匆赶路的行人,有驻足挑选货物的顾客;此起彼伏、带着浓郁京腔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嬉笑声、马蹄声、车轮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生动而嘈杂的市井交响乐;空气中混杂着刚出笼的包子馒头的面香、油炸果子的焦香、茶叶的清香、药材的苦香,还有泥土、汗水、牲畜等种种生活气息……这一切,都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鲜活的、接地气的生动与亲切,心情也随之雀跃、飞扬起来,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明媚的笑意。
慕容云泽看着她如同初次进城的孩子般,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好奇的光芒,唇角不禁扬起宠溺的弧度。他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头,一同看着窗外流动的、充满烟火气的风景。“喜欢吗?”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的发丝。
“嗯!”夏玉溪用力点头,眼中闪着光,仿佛盛满了星辰,“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未出阁时,偶尔跟着母亲兄长出门逛街的时候,只是现在……”她侧过头,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朗侧脸,眼中满是依赖与毫不掩饰的幸福,“有夫君陪着,感觉……更好了。”
马车在西市入口附近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口停下。两人如同世间最寻常的恩爱夫妻般,携手下了车。慕容云泽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将她护在自己身侧,以防被涌动的人流冲散。秦峰带着几名精干的侍卫,则分散在四周不远处,看似随意闲逛,实则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保持着最高的警惕,却又巧妙地融入人群,绝不打扰帝后二人的雅兴。
他们随着人流,缓缓步入喧闹的西市。夏玉溪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她流连于各个售卖民间手工艺品的小摊前,对那些栩栩如生的泥人、晶莹剔透的糖画、精巧细致的剪纸爱不释手。慕容云泽便耐心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仔细挑选,最终买下几个憨态可掬的生肖泥人和一个翅膀薄如蝉翼、栩栩如生的蝴蝶糖画。看到路边有老翁扛着插满红艳艳冰糖葫芦的草靶子走过,夏玉溪眼巴巴地望着,露出渴望的神情。慕容云泽见状,不由轻笑出声,觉得她这般模样可爱极了,立刻示意秦峰上前买了一串最大最红的递到她手中。她小心翼翼地咬下一颗裹着透明糖衣的山楂,酸酸甜甜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化开,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唇角沾着一点糖渍,那娇憨纯真的模样,全然不似母仪天下的皇后,让慕容云泽看得心头发软,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轻轻替她擦去嘴角的糖渍,动作自然而又亲昵。
他们甚至还信步走进了一家颇有名气、宾客盈门的茶楼,在二楼寻了一个临窗的雅座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