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政看向苏角的眼中多了几分诧异:“苏上卿竞能有此良谏?”
多稀罕啊。
苏角都会劝谏了,而且此谏竞然还挺合理的。
苏角眨了眨眼,两息之后才梗起脖颈发问:“陛下轻视臣?”
“臣追随陛下许久,就算是一团烂泥,也能熏上些许香气了,更遑论臣还不是烂泥,而是璞玉呢!”赢政笑而摇头:“朕对爱卿绝无鄙薄之情。”
“朕只是以为,爱卿此谏,不妥。”
太子在国都遭遇刺杀,这足以说明国都已经不稳,大秦的核心已经出现了毒瘤,更是胆大包天的对大秦储君出手,若是放任不管,很可能会撼动大秦社稷。
相较于关东地而言,关中地才是大秦的根基。
宁可放任关东乱,也不能坐视关中乱!
如果没有徐寿的占卜,赢政理应迅速回返关中地。
但得到了徐寿的占卜之后,赢政却很难不多想。
扶苏从出生到被立为储君都没遭受过一次刺杀,却在今年遭遇了刺杀,谁能说这与徐寿所说的“凶在身侧’无关?
扶苏遭刺,说不准就是滈池君周武王的报复!
扶苏崇尚周礼,周武王下手还能留点情,赢政排斥分封、以秦代周,定会遭周武王厌弃。
扶苏留在关中地遭凶有惊无险,但若是赢政回返关中地遭凶那没准就是杀身之危啊!
如今扶苏遭刺,赢政非但不想速回关中镇压不臣,反倒是愈发认定关中地有凶,更是打定主意,从山鬼遗璧之日起开始计算,往后一年之内,赢政绝对不会踏入关中地一步!
为了大秦社稷,只能苦一苦吾儿了!
苏角不解发问:“有何不妥?”
“臣以为,陛下理应坐镇咸阳、铲除奸贼、以保社稷啊!”
赢政沉声道:“太子乃是国之储副,咸阳乃是国之根本,关中万民心向大秦。”
“有太子留守朝中,足以镇咸阳、镇关中。”
“而朕,则是当治关东之乱。”
“朕已出巡六次,朝中皆安。”
“今太子监国,若是连关中地都无法管控,又有何资格为秦之储副!”
苏角张口欲劝,但想到自己的人设,还是憨直的点头道:“陛下说的对!”
赢政继续开口:“求盗项梁耗时良久。”
“朕欲登临会稽山,大祭祖龙大禹。”
“诸位爱卿意下何如?”
扶苏遇刺让赢政愈发焦躁不安,他迫不及待的要通过一场祭祀把祖龙之名彻底焊死在大禹头上。如此一来,今年死的祖龙就是大禹,而不是赢政了。
赢政自己也知道他此举颇为儿戏,但赢政又能如何?
当今大秦危如累卵,他真的不敢死,就算是再荒唐的法子,赢政也只能一试!
李斯当即拱手道:“会稽山本名茅山,因大禹治水定九州后于此山“会计诸侯’而得名会稽山,后大禹又葬于此山,由是此,会稽山有王权之征。”
“陛下于会稽山祭祀大禹再合适不过。”
“且臣以为大禹治水定九州之功,与陛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之功遥相呼应。”
“今年大禹死,若是陛下亲祭大禹,或许能为大禹续寿,免今岁洪灾!”
“大王英明!”
冯去疾也赶忙拱手道:“越人自诩大禹苗裔,不愿移风易俗,陛下若于会稽山祭大禹,既可表对越人的尊重,亦可借此宣示对越地的权柄,让越人知其已是秦人。”
“同时祭请大禹首肯,令越人移风易俗,与秦同伦。”
“臣附议!”
群臣不会忘记赢政所谓的“意下何如’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时间,群臣口中尽是恭维,无一人劝阻。
赢政满意颔首:“诸位爱卿所言,有理。”
“既如此,便从速准备祭祀之仪,重祭祖龙大禹于会稽山。”
顿了顿,赢政继续开口:“同时将太子遭刺之事传遍会稽郡,昭告会稽,朕将于会稽山上明正典刑!”群臣齐齐拱手:“唯!”
赢政在短时间内抓捕两名郡守、二十余名县令和数十名地方高官,引得关东地一片风声鹤唳。扶苏被刺杀的消息如同一团烈火砸入油锅般彻底引爆了故楚地,一时间竞是令得关东竹贵。数万名奔赴会稽郡各处的将士更是让会稽郡上下瑟瑟,恐惧难安。
但这一切波澜却都被南岭所隔,仅有几缕微风顺着山岭之间的缝隙吹入岭南。
始皇帝十一年五月一日。
南海郡、龙川县、九龙岗。
项羽烦躁的捏碎了一条蛇的头颅,脚下速度不停,快步跑上山岗。
本该荒凉的山岗上此刻却有数千壮丁正在伐木营造,而在山岗之巅,更是已经搭建好了数十座颇有楚地风情的建筑。
“羽儿回来了?”
“羽儿手上怎的染了血?可是受伤了?”
“乖孙,仲祖母烹了鸡汤,快来尝尝!”
这数千壮丁中大半都是就地征募的民夫,却也有数百人是项羽的九族亲人,见项羽右手染血,纷纷出言关切。
但项羽却无暇停留,只是笑着应和几声便穿过人群,直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