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祁振邦将“废除租界”和“不平等条约”这两个词,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清淅地吐出来后。
这间充满了温馨家庭氛围的餐厅,空气瞬间凝固。
前一秒,还热情洋溢、如同邻家大叔般的洛司服,脸上的笑容,倾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是冰冷到极致、属于顶级政治家的锐利与审视。
他不再是那个坐在轮椅上,需要人照顾的病人,而是一头从假寐中苏醒,即将择人而噬的史前巨兽。
整个餐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一股如同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压力,无声无息地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林建明见状,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额头上瞬间就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姐夫他还是太心急了!
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如此开门见山地提出这种要求!
应该先多打感情牌,徐徐图之啊!
想到这里,他试图扮演和事佬的角色,脸上挤出一个还算得体的笑容,开口道:“先生,华夏和美国现在是并肩作战的亲密盟友。盟友之间,总不能还存在着不平等的关系吧?这有违我们共同的……”
话还没说完。
洛司服锐利如刀的目光,便猛地转向了他。
眼神中迸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摄人精光,让林建明浑身猛地一颤,后面的话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他这才猛然想起,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慈善家,而是一个能在大箫条时期,强行推行新政,用铁腕手段,硬生生压下国内所有反对舆论,将整个国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政治强人!
自己竟被他那副和蔼可亲的外表给忽悠了!
震惊中,只听洛司服用不带任何感情、冰冷的语气说道:“林先生,不要用你糊弄报纸上那些普通民众的冠冕堂皇的说辞,来糊弄我。 请你记住,国与国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从来就没有什么牢不可破的友情!”
此话一出,林建明心中懊悔不已。
他原本想和个稀泥,缓和一下气氛,结果却适得其反,直接让对方把话说绝了、说死了。
他下意识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第一夫人埃莉诺。
毕竟,这个善良的女人,对他姐姐林望舒,一直都心存着最真挚的好感。
第一夫人看到林建明投过来的求救目光,果然于心不忍,赶紧开口劝道:“富兰克林,他们是林博士最亲近的人,你不要……”
“埃莉诺!”
洛司服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老婆的话。
语气严厉:“这是国事,不是家事!你不要参与!我们对林博士的感激是另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说完,洛司服再次将那冰冷的目光,如同两把手术刀一般,死死地钉在了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祁振邦身上,淡淡道:“祁将军,给我一个,让我心甘情愿废除这些条约的理由。”
此话一出,整个餐厅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祁振邦心里暗自点了点头。
果然不愧是世界第一强国的老大,若是没有这等翻脸比翻书还快、将亲情与国事剥离得干干净净的铁腕手段,这老大的位置怎么可能坐得安稳。
不过,他并不畏惧。
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对策。
他从不认为,单凭小舅子所说的什么私人关系,就能将这压在华夏身上百年的屈辱,一笔勾销。
祁振邦淡淡一笑,开口道:“既然先生要理由,那我就大胆直言。”
“您说的没错,国与国之间,只有利益关系。 然而,在我看来,废除在华租界和所有不平等条约,美利坚合众国在华夏只会取得更大、且无可估量的利益,而不是失去。”
“哦?”洛司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有这个说法吗?愿闻其详。”
祁振邦冷声道:“就拿租界和条约所带来的商业利益来说。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贵国在华夏所占有的商业份额,远远比不上英、法,更不用说后来居上的日本人。 或者,我可以换一个更直白的说法。贵国为了维持这套不平等的、主要由英法等老牌殖民帝国所主导的体系,所付出的政治和外交成本,远远比你们从中得到的那些蝇头小利,要大得多。”
祁振邦详细地阐述了,在旧有的殖民体系下,美国的商品,是如何在与其他列强的倾销竞争中,始终处于劣势的。
他甚至拿清华大学举例——那所大学,不过是用当年庚子赔款的结馀,顺手修建的而已,显然,美国人对那点钱,根本就没怎么当回事。
听了这番鞭辟入里的解释,洛司服脸色明显缓和了下来。
紧接着,祁振邦话锋一转,声音也变得强硬了许多。
“先生,恕我直言,如果你们想在太平洋战场上,彻底打败日本人,那么,你们就永远离不开华夏战场,对数百万日军主力的有效牵制。”
“在这个时候,如果美国作为同盟的领袖,依旧选择去维护那套,早已激起了四万万华夏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