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还没有等到这一天就走了,就连这孩子自己,也是个没福的,莫名其妙疯了。”
陆阿婆说到这,忽然又把声音压低了,一脸的讳莫如深:“别人都说这孩子是被菩萨庙的鬼怪给害了,但老妇我是晓得的,这孩子虽说平日里不善言辞,又阴沉些,但也不至于会寻死,怕是被人给……”
“什么?”魏姻愣住。
然而陆阿婆已经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立刻想要掩饰什么似的转了话锋:“罢了,不说这个了,我带二位进去看看吧。”
李嫦则瞅着老妇背影:“姻儿,怎么听陆阿婆这话,陆魂倒也不像个下流的?”
魏姻亦摇摇头。
陆家院子里更阴黑森森,简简单单的一爿院子,就只有一间待客堂屋和一个里屋,灶房则设在外边。
堂屋里头的摆设没有两件,只有简单的几把松木椅随意摆着,未曾上漆,做功粗糙至极,显然应该是买不起,自个亲手作的。唯一还算看得过眼的东西,便是堂屋正中墙上挂的一幅笔法青涩的松鹤延年图,为这家徒四壁的家中增添了几分雅意。
“这画是魂儿在老夫人六十寿那天送给老夫人祝寿的,老夫人喜了好些天,直夸她孙儿画虽作的不好,但为了画好这幅松鹤图尽孝,每日都要练到大半夜呢……”
魏姻望着那画,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一件很小的往事。
……
有一天,夫子迟迟不来学堂上课,大家一时坐不住,都各自交头接耳闲聊起来,特别是有几个女娘,最是说得起劲,后来不知怎么说着说着,有个女娘问起了魏姻。
“姻妹妹,听说前阵子御史家那位纪公子来府中跟你提亲了?”
魏姻那天好像因晚上忘了做夫子布置的功课,这会儿正埋头在案边狂补,听到这话,抬起头想了想。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被我拒了。”
“啊,听说那纪公子为了娶你,不但推了从小定下的婚事,还为了让纪御史同意娶你进门,那样不喜读书的性子,却为了你日日在家中悬梁刺股苦读,这般痴心的夫婿,姻妹妹你怎么说拒就拒了呢。”
“姻姐姐不如再想想,可莫要错失良缘了。”
这时,另外一个女娘则插嘴笑道:“你们急什么嘛,人家姻妹妹国色天香,不缺痴心的夫婿,光是咱们学堂里啊,就多的是想娶我们姻妹妹的。”
“那姻妹妹,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夫婿啊?”
魏姻怕这些姐姐妹妹们再缠着自己问下去,怕是来不及补完功课了,于是随口扯道:“我的夫婿嘛,自然得字写得好看,画得好看,人也得好看的。”
“哦?”
有女娘愣了愣,跟着,盯着魏姻身后低头看书的陆魂轻轻笑起来:“陆魂的样貌和字便是我见过极好看,极有风骨的,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贺文卿怕是都比不上。”
“可惜。”另外个人叹息说:“陆魂别的都好,就是不会作画,不然差点就成姻妹妹的如意郎君了……”
没想到,这话说完没两年,魏姻就与贺文卿成了婚,陆魂也死在了中举当夜。
魏姻在心里唏嘘一声,跟着陆阿婆继续往里走。
她们来到了里边逼仄的寝屋,寝屋被隔成两间,前面一间估计是陆魂祖母所住,而另外一间较为宽敞雅洁一点,堆满了书册竹卷的寝屋应该就是陆魂生前读书就寝的地方了。
这屋实在是太小了,就只能摆一张床和一张书案,书案上堆放着几册厚厚的书,而一尊黑漆漆的牌位则明晃晃地挨在书旁。
“魂儿这孩子实在可怜,自小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个玩伴都没有,死后更是连个祭拜他的友人都没有。”
陆阿婆说着,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香,点燃:“今儿晚上魏小姐来看他,他定然极高兴的,还请魏小姐能够给魂儿上炷香,以后保佑小姐和姑爷夫妻恩爱。”
魏姻听见夫妻恩爱四字,只觉眉心阴阴一跳。
她心中莫名忐忑了一下。
却也不好驳了老人的恳求,于是接过对方的香。
但熟料,这燃得好好的香,就在魏姻把它插上去的时候,那香竟然从中间“卡擦”一声折断两截。
好巧不巧,那正燃的一头正好又不歪不斜地栽到了魏姻的手背上。
她被烫得直疼。
一旁,正准备也上柱香的李嫦,见状,手中长香啪嗒一下掉地上了,不敢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