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里,一双锐利的眼睛,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静心苑,书房内。
裴晏清半靠在软榻上,手中捧着一卷古籍,面色苍白,气息微弱,看上去与往日并无不同。
长风如同一道影子,单膝跪地,将刚刚看到的一幕,一字不差地禀报给了他。
裴晏清依旧维持着看书的姿势,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但那握着书卷的手,指节却已捏得泛白。
“药粉,拿到了?”他开口,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拿到了。”长风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呈了上去。
裴晏清终于放下了书卷,他接过那包药粉,用指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轻一嗅。
“腐骨草的粉末,”他淡淡地说道。
“倒也舍得下本钱。此物无色无味,混入食物中极难察觉,长期服用,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直至衰竭而亡。死状……与久病不治一模一样,我体内的毒和这个应该也差不多!”
他说得轻描淡写,长风却听得后背一阵发凉。
下一刻,裴晏清的眼中,那最后一丝温润的伪装,也尽数褪去。
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结满寒冰!
“处理干净。”
他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冰冷,且不带一丝感情。
长风心头一凛:“是!那……世子妃那边?”
“别让她知道。”裴晏清的目光,落在窗外那一片被月光照得清冷的竹林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去查那个刘婆子,顺藤摸瓜,看看能摸出些什么。既然二婶这么惦记着我们静心苑,也该……给她送一份大礼回敬一下。”
“属下明白!”
长风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后半夜,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国公府的宁静。
“死人啦——井里有死人啦——”
一个起夜的小丫鬟,失足掉了一只鞋在后罩房的一口枯井旁,她提着灯笼去捡,却赫然发现,那黑漆漆的井口里,漂着两具早已僵硬的尸体!
正是白日里负责送菜的张婆子,和二夫人王氏身边的陪房,刘婆子!
官府的人很快就来了,勘察了半天,最后只定性为,二人深夜在井边起了争执,不慎双双失足落井,意外身亡。
这个结果,谁也说不出什么。
但缀锦阁里,王氏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吓得当场打翻了茶盏,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面色惨白如纸。
意外?
怎么可能这么巧!
前脚刚办完事,后脚就一起掉进了井里?
这分明是……杀人灭口!
她吓的瑟瑟发抖,寒意爬满了全身!
她想到了裴晏清,想到了他身边那个神出鬼没的侍卫长风!
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可她没有证据!她一个字都不敢说!
王氏吓得魂飞魄散,一夜之间,嘴上就起了好几个燎泡,连着好几天都称病不出,将自己死死地关在屋子里,连门都不敢迈出去一步。
府里的腥风血雨,沈青凰作为大房的主母当然不会知道!
但没有证据没有头绪,她一时也无从下手!
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意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二房的人会和送菜的张婆子勾搭在一起!
但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此刻,她正站在小厨房里,看着灶上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鱼汤。
晚膳,她特意吩咐厨房,弄来了一条刚从河里捞上来的鲈鱼,刺少肉嫩,最是新鲜。
她亲自盯着火候,让厨娘用最清淡的手法,蒸了一盘,又用剩下的鱼骨,熬了一锅奶白色的浓汤。
裴晏清的口味,她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他喜食清淡,尤其偏爱鱼鲜。
看着那盘点缀着翠绿葱丝,浇上了滚油,香气四溢的清蒸鲈鱼,沈青凰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张婆子的事情八成和她这位神秘的夫君脱不了关系!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有什么阴谋,但他也算是变相地帮她清理了垃圾!
她合该是要感谢他一番的!
她端着菜,亲自送进了内室。
裴晏清正靠在榻上自己和自己对弈!
见她进来,抬眸看了一眼。
“今天厨房弄到了极新鲜的鲈鱼,我让他们做得清淡些,你尝尝合不合胃口。”沈青凰将托盘放在桌上,对他介绍。
她难得心情好,眉眼弯弯的,脸颊似是被厨房的热气熏得微微泛红。
清冷和疏离的凤眸里,此刻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毫无防备。
裴晏清看着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倏地攥紧了。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迟来的后怕。
若是没有长风。
若是那包腐骨草的粉末,真的进了她的口中……
眼前的这张笑脸,是不是就要在不知不觉中,一日日的枯萎,凋零,最后永远的消失?
他第一次对死亡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