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沉默后,有人小声开口。
“家里遭了蝗灾,爹娘都没了……”一个孩子低下头,声音闷闷的。
“我娘在镇上的窑子里做事,后来病死了……”另一个孩子声音细若蚊呐。
“我不想说。”一个神情倔强的孩子别过脸。
“有一天夜里……好多拿着刀的兵冲进我们村子……”一个孩子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村里……闹瘟疫……”另一个孩子眼神空洞。
“我爹喝醉了就打我娘和我……”最后一个孩子的声音里充满了麻木的恨意。
君莫问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听一个个遥远而无关的故事。
只有林慕玄的意识,看着眼前这群孩子,听着他们用稚嫩的声音诉说着人间至惨,心头猛地掠过一丝寒怠。
这场景,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养蛊之法。
将无数剧毒的毒虫封闭在一个狭小的陶罐之中。
饥饿和本能驱使着它们疯狂地相互撕咬、吞噬。
最终,能从这血肉磨盘中爬出来的唯一幸存者,便是集百毒于一身的蛊王。
而眼前的彼阳宗外门,这些被收留的孤儿,这些身负血仇、心藏绝望的孩子……
不正像是被投入同一个罐子里的毒虫吗?
就在这时,君莫问那平淡无波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林慕玄的思绪:
“你们现在,在这里,幸福吗?”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同桌的每一个孩子。
孩子们再次面面相觑,似乎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沉默了几秒,那个雀斑男孩迟疑着,率先点了点头。
接着,其他孩子也陆陆续续,或轻或重地跟着点了头。
君莫问看着他们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下头,继续喝他那碗早已凉透的菜粥。
林慕玄看着这一幕,心底那丝寒意更重了。
自那日之后,君莫问的行为变得越发古怪。
他不再满足于外门提供的饭食和住所。
他开始频繁地下山,进入山脚下那座被冰雪覆盖、名为霜寒城的凡俗巨城。
林慕玄的意识跟着他。
看着他挽起裤腿,踩着冰冷的泥水,在城外被阵法勉强维持着一点生机的贫瘠灵田里,笨拙地学着农夫插秧、除草。
看着他扛着简陋的鱼叉,在结着薄冰的河面上凿洞,冻得小手通红,只为捕几条小鱼。
看着他背着比自己还高的竹筐,在积雪覆盖的山林里寻找着可能存在的野果或药材。
甚至,看着他走进城里那些阴暗的角落,去帮人搬运货物、清扫街道……
他像一个为了生存而挣扎的凡俗少年,努力地靠自己的双手挣取着极其微薄的口粮。
外门那些习惯了衣食无忧生活的孩子,都觉得这个新来的家伙脑子有问题。
“喂,君莫问,有现成的热饭不吃,非跑下山去啃冷饼子,你是不是傻?”有人在他下山时大声嘲笑。“就是,有那功夫,多练练师傅教的《寒冰劲》不好吗?说不定还能早点进内门呢!”有人表示不解。“听说他还跑去帮人种地?哈!修士跑去当泥腿子?真是丢我们彼阳宗的脸!”有人嗤之以鼻。君莫问从不理会这些议论。
他沉默地进出,沉默地劳作,沉默地换取食物,然后沉默地吃掉。
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那些为他们这些“仙童”提供服务的凡人身上
送饭的杂役、清扫庭院的仆妇、修补房屋的匠人……
又是一年隆冬,大雪封山。
那个将他带来此地的白发女子,如同冰雪的精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君莫问搭建的简陋灶台前。“为何?”她清冷的声音在风雪中响起,带着一丝纯粹的不解,“外门自有供给,山下霜寒城,亦有无数凡人甘愿侍奉尔等。此地是桃源乡,大人们会为你们做完一切。你不过是个孩子,为何要如此辛劳,亲力亲为?”
君莫问拨弄火堆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一个烤得微焦的红薯递向女子:
“师傅,吃吗?”
女子微微摇头。
君莫问收回手,自己小心地剥开焦黑的皮,咬了一口热乎软糯的红薯肉。
他抬起头,看向风雪弥漫的山下巨城方向,声音平静无波道:
“我问过。”
“问过?”女子微微挑眉。
“问过山下灵田里种地的农夫。”君莫问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风雪,看到了那个佝偻的身影,“他说,先前城主的儿子,去年强占了他两个女儿。女儿不堪受辱,投了井,他去告状,被打断了腿。”女子沉默。
“问过在寒冰河里凿冰捕鱼的青年。”君莫问继续道,“他说,他兄长被城主府征召去修缮城墙,寒冬腊月,活活累死在墙根下。尸骨都没找全。”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
“问过在城里暖香阁外面卖炭的莫大娘。”
君莫问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
“她说她丈夫因为不肯贱卖祖传的几亩薄田给城主的舅老爷,被打死在街头。
她儿子去县衙告状,被衙役拖进去问话,严刑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