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滢琅来到犬舍,却见那只奶狗已无影无踪。刚好迎面走来几个宫人,像是为拆犬舍而来。
她上前一问,“那奶狗呢?”
宫人们面面相觑,“皇上命我们将它丢了。”
“丢了?”她忍不住问,“那不是皇上的爱宠吗?它陪伴了皇上了五年了,皇上为何将它丢了?”
宫人们垂下头,“谢小姐,皇上圣意,我等不敢妄加揣测。”说完,宫人们便走进围栏,开始动手拆那犬舍。
刚回到寝殿门口时,就见银梨正在收拾包裹,而赵纤瑶已不在屋内,谢滢琅霍然走进去,“银梨,你家主子呢?”
银梨抬眸,神色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家小姐说这东宫金碧辉煌的,只有谢小姐您这种人人爱慕的天之骄女才能久留于此,她配不上此处,先走了。”
谢滢琅怔怔地站在原地,面色惆怅,突然,转身便要冲出去将赵纤瑶拦下。好端端的,她这是怎么了?她知道,昨晚说的话她不爱听,但她是因为拿她当成好友,才直言不讳的。没想到……
迟疑半晌,她依旧没有动。算了,朋友间能否走到一起,还是要看缘分。
望着四方天空,谢滢琅的星眸没有半分光亮,李扶渊将她安排在东宫里,到底是想干什么,还有月臣,也不知他如何了?他们有生之年,能否再见?
开春的夜晚,总是那么温柔。
一如李扶渊走进殿中,看到谢滢琅时的笑容。
就见她满脸怒容地走向他,劈头盖脸地问,“皇上,那奶狗憨厚纯真,在你当太子时,就经常伴你左右,您为何——”
“它伴朕多年不假,”李扶渊负手而立,眉峰如敛九州霜雪,隔绝了人间众生,恍若神帝自星穹而来,目光所及皆是臣疆,“可它舔了别人的小腿,朕的爱宠若是不能待朕一心一意,朕宁可舍弃。”
谢滢琅立即僵住,弃养宠物的人总有理由,可今晚听到的这番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是强势霸道,“那是牲畜,并非人。皇上以人伦绳禽兽,犹持周礼训虎兕,绝非天地正理。您将它丢了,它在外面无依无靠,不怕它饿死甚至被人宰杀吗?”
他淡淡微笑,可深邃的眸子依旧没有半分涟漪,那是上位者独有的高傲与冷漠,“情之一字如沧海饮水,既舀一瓢,便当破釜沉舟,断不回顾其他山河。要么全部,要么全不,无论是爱宠还是人,若不能为朕独守清冽至枯竭,朕情愿不要。”
想起他对自己的执拗,谢滢琅恍然,这个皇帝对心上人的占有欲几乎疯狂。只要是他的喜爱之物,必须全身心投入在他身上。否则宁可斩断关系。他对一只圈养多年的狗儿尚且都能如此,何况是自己?
就在她不知如何启口时,李扶渊的眼神不知不觉温柔起来,“滢滢,你先在此处委屈几月,待上巳节一来,朕便迎你入宫可好?朕要封你为后,让你——”
“皇上,”谢滢琅的手微微握紧,“我——我不想那么快进宫,我想多陪陪我爹娘。”
李扶渊并没有责备,眼神反而浮起一丝暧昧,“无妨,你总会答应的。”
她身子一颤?他这是何意?总会答应的,难道,她若不答应,他会……
她都已经随他回长安了,他还要怎样?这样的他,简直太强横了。
“你休想。”她怒斥着,李扶渊不以为然,未再多言,“你先歇息,朕过些时日再来看你。”
谢滢琅早已被气哭了,他却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整个春天,为了让谢滢琅心里好受点,李扶渊都忍着没出现在他面前,只让谢道安和容氏进东宫陪伴。
这日早朝上,有朝臣向李扶渊禀报江南出现旱灾,“长期无雨导致庄稼绝收,引发饥荒。杭州甚至有些民妇,由于缺乏水源粮食没有母乳,索性咬破手指将自个儿的鲜血喂养给婴儿。”
一旁的张德裕出列,“杭州知府潘铭连日上报朝廷,‘金岁大旱,川井枯竭,野无青草,屋无禾仓。’如此绝境,皇上要早作决断才是,否则恐会出现人民相食的惨状。”
李扶渊一听,惊觉为何到现在才上报此事后,又猛然从位上站起,“朕要亲自前往杭州,与民同甘共苦。”
“断断不可,”张德裕贵为中书侍郎,地位仅次于赵世坤之下,他一张口,所有人也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皇上乃一国之君,如今的江南已是人间地狱,皇上怎么涉险濒危?万一出了差池,大唐江山地动山摇,岂不因小失大?”
“可江南的百姓正处于水火之中,朕却在长安锦衣玉食,高枕无忧。身为国君,”
赵世坤下颌扬起,盯着高位上那人一字一句,目光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掌控感,“李大人说得即是。巫者曾言,旱灾乃阴阳失调,国运失序所致。皇上应当远离疫区,前往感业寺斋戒祭祀,为江南百姓祈福才是。”
讥诮的笑意在李扶渊眸中缓缓散开,复尔意志坚定“既如此,哪位爱卿愿前往江南,解决此患?”
话刚一落,赵世坤当即低下头,周边也没有人敢回应。
“你们这些废物,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关键之际,你们倒是懂得当起缩头乌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