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在一片阿谀声中,笑得愈发得意,眼角的细纹都舒展了不少。
“少夫人……”襄苧此刻忍不住轻轻靠近半步。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音和一种替二公子鸣不平的激愤,“若是二公子此番在考试中力压群雄,甚至高居魁首呢?侯爷,那时也会为二公子这般自豪称颂吗?”
孟玉婵的目光从长庆侯夫妇身上缓缓收回,落定在襄苧那张微微泛红的脸上。
没有立刻回答。
风不知从哪个角落旋了出来,卷起地上几片枯叶,打着旋儿掠过石板。
“自豪?”
孟玉婵的声音很轻,飘散在风里,冷得不带丝毫温度。
“那时侯爷眼里的九阙,便不再是碍眼的庶子,而是可榨取血肉的人形金矿罢了。”
……
此时白鹭书院的内庭。
穿过回廊,穿过一处中庭暖阁,执事引着考生队伍,转入一处更为轩敞的建筑群。
考院到了。
带着淡淡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陈年墨迹和旧纸堆的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沉水香。
光线骤然黯淡。
高大的殿宇内,格局规整,一条条纵深的巷道分隔开一列列号舍。
舍门洞开,里面仅容一桌一椅,光线从巷道上方高高的气窗投入,在布满灰尘的光柱中悬浮。
傅九阙被分到了一条靠中间的巷道,号舍编号“丁六”。
他稳步走入。狭小的空间瞬间将人包裹,压迫感随之而来。
他坐下,取出早已备好的笔墨纸砚,动作沉稳地置于桌上。
他闭目片刻,再睁开时,眼底沉静无波。
少顷,一名身着青灰儒衫的司吏手持铜铃,沿着巷道中央宽阔的主道缓缓走过。
“铛——铛——铛——”清脆而冰冷的铃声响彻整个考院。
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
数名身着藏青色短褐的卫士,两人一组,抬着一捆捆尚未拆封的考卷,步履沉稳地由各巷道口进入。
考卷被精准地分发到每个号舍的门口木架上。
傅九阙取过自己的考卷。
纸是上好的白宣,绵韧厚实。拆开封套,浓黑的墨字卷题映入眼帘。
傅九阙对面那条巷道靠外侧,编号“乙三”的号舍内,傅长安也已落座,展开同样的卷题。
他并未立刻提笔,反而微微抬了抬眼,目光似不经意般,扫过对面巷道里的傅九阙,眉头一皱。
……
午后的日头毒辣起来,像一面滚烫的铜镜悬在白鹭书院的牌匾上。
院门早开,门内是一片幽深,而门外则是另一个世界。
世家大族的马车依旧华丽而沉默地停在不远处浓密的树荫下,车帘半卷,主家或端坐其中避暑,或立在车边翘首以望。
更多的则是乌泱泱挤在门庭左右的人群,多是衣着体面却明显带着仆役气的青壮年,护着各自的少爷或公子,还有不少别府的女眷也撑着绸伞等在稍偏的阴凉处。
倏地,传来几道人声。
像是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出来了!出来了!”
“前面那是,长庆侯世子!”
只见傅长安当先一步,从容走出。
他甫一出现,便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傅世子出来了!”
“恭喜世子,贺喜世子!”
“世子才华横溢,此次定是蟾宫折桂!”
“魁首非世子莫属!”
恭维声瞬间便将傅长安淹没。
那些公子哥儿,更是第一时间挤出人群,满面堆笑地簇拥上去,七嘴八舌,极尽谄媚之能事。
傅长安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既不过分得意,又充分享受着这份独属于他的荣光。
他微微颔首,步履沉稳。
这就是他该有的待遇,他傅长安,作为长庆侯府唯一的嫡子,未来的继承人,理应万众瞩目。
目光流转间,不期然扫到了靠近花坛旁的阴影处。
那里,花坛高大的常青植物提供了一小片难得的荫蔽。一张简易的长条春凳上,安坐着一个人。
是孟玉婵。
在她身后,襄苧垂手侍立,面容肃整。
傅长安在看到孟玉婵的刹那,顿时一喜。
原来她也在此等候?
是了,想必是被母亲叫过来应个景,亲眼看着自己这位世子爷是如何踏着荣光而出的。
她虽为傅九阙之妻,但终究也是傅家人,这份眼看着他傅长安荣耀的时刻,如何能错过?
心头这点自满的思绪转完,傅长安在几位公子的簇拥下,已走到近前。
“弟妹有心了。”傅长安微微抬高了点声音,那话语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目光落在孟玉婵身上,“弟妹在此相迎,本世子不胜荣幸啊。”
那些簇拥着他的公子们自然也顺着他的话头,附和着“世子气度非凡”、“二夫人贤淑”之类的话。
一片吹捧声中。
孟玉婵缓缓抬起眼。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并未站起,只是将手里一直端着的青瓷莲花纹温碗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