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尔是个农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白河镇。
除了他的妻子,家中就只有一个八岁的儿子。
他很满意自己的生活,虽说白河镇不比霜烬领繁荣,却也算一个好去处。
名义上这里归属于霜烬领主,但毕竟地处边境,除了定时来收税的税务官外,这边几乎可以说是与世隔绝。
甚至于,因为太过偏远,税务官有时甚至会忽略这个地方。
他终其一生,都没见过自己那位名义上的领主,见过地位最高的人就只有镇长。
对比起那位领主,曾是超凡者的伯克镇长本人,更在意他们这些镇民。
起码他不会像别的霜烬领官吏那样,随意找个什么借口,搜走他们的粮食。
北境苦寒,作物产量并不高,但这是个存在超凡的世界,白河镇也有一位热心善良的法师。在这位年事已高的超凡者帮助下,盖尔家里有了不少余粮,镇上的其他人也一样。
盖尔本以为自己会像父辈那样,重复播种、收获的过程,最后把锄头交给自己儿子。
但后来的两件事,把一切都打乱。
先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龙,令白河镇混乱了好一段时间。
好在这条龙没多久就被猎杀了,动手的是路过的猎龙者。
他发自内心地感激那些猎龙者,甚至在他们离开时送上了自家的蔬菜。
然后.剐..第二件事就发生了。
霜烬领陷落。
囚龙堡化为红龙的龙巢,霜烬领被拜龙教窃据。
当消息传到白河镇,拜龙教的大军也不远了。
盖尔看见,当镇上最好的猎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跑回镇里时,几乎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他身上几道狰狞的伤口,正不断往外渗着血,没人能想象他是怎么跑回来的。
盖尔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血。
随后他听见了,猎人用命传回的消息,那是拜龙教大军抵达的噩耗。
实际上,除了人类信徒外,这支军队还混入了地精、暗精灵等生物。
但不管他们是什么,此刻都奔着摧毁白河镇而来。
于是,盖尔的人生就这样被毁了。
拜龙教大军轻易追上了逃难的镇民。
领头的那个,看起来像贵族的白净青年,命令士兵把他们团团围住,并开始宣读他们犯下的所谓“罪行“包庇渎神者,不敬伟大的巨龙,行渎神之举...罪民,该杀!”
士兵举起屠刀,镇民们在他们面前基本没有还手之力。
恪守了一生骑士之道的伯克镇长,最终也始终如一。
当拜龙教的屠杀降临,这位骑士都不曾后退半步。
直到他倒在刀锋之下,直到铁蹄踏过他的尸体。
盖尔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身侧是妻子几乎分辨不出原样的尸体。
他儿子伤口处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物,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有思考过自己是不是犯下什么罪行。他,还有镇上的大伙,只是想活下去,想不受恶龙威胁地活下去,这也算罪行?
他不知道,他也没得到答案。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没被拜龙教杀害,而是和剩下的人一样,被关到囚车里。
之后,便是持续不断的折磨。
他本以为,自己会和其他人那样,被拖在马后,衣物、皮肤被土石擦破,最终流血而死。
可这一次,他还是想错了。
两位猎龙者再一次出现,不仅消灭了拜龙教的军队,还解救了他们这些囚徒。
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又为什么会出手相救,他只勉强听到几个字。
. ..顺手的事。”
那个肩扛大剑的男人打开囚车的枷锁,把囚徒统统释放,眼中没有多余的波动。
就像他话中所说的一样,解救他们对他来说只是随手的事。
当男人询问他们白河镇的遭遇时,不知出于何种心理,盖尔主动站了出来,向他揭开自己的伤疤。最后,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农民,凝视着他仍旧毫无波澜的瞳孔,声音沙哑地问道:
“我们想活下来,这有错吗?”
莫狄看向这个农夫,看着他浑浊的双眸,没有丝毫犹豫就做出回答。
“当然没有,人求活,动物求活,就连拜龙教信仰的巨龙也是如此。”
谁都不想死,那些天天嚷着不想活的人,真到了那一刻多半会后悔。
“那为什么他们都说我们有罪呢?”
“你没有罪,你们都没有罪,所谓的罪都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如果冒犯巨龙就是罪的话,那亲手屠了龙的我,岂不是早就死了?”
莫狄手中长枪指向地面的尸体,转了半圈。
“拜龙教的人,眼中只有他们的神,总是说巨龙才是世间最高贵、最伟大的生物,反而把人类和其他种族贬为尘埃。
可笑的是,当初将翱翔于天际的巨龙打落的,正是他们看不起的尘埃。”
尘埃,也能击落巨龙吗?
盖尔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满是老茧,怎么看,这双手都更适合握锄头和镰刀,而非弓箭和长枪。就靠这双手,能击落高高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