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不来的富贵安稳。
而罗沁本人也十分争气,科举中第、高官厚禄、仕途通达,即便不慎落入地下赌场那种地方,将来议亲成婚,王侯世家的公子也可以任她随意挑选。
何必呢?
仅仅因为是不公吗?
可这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呢?
大理寺卿无法想象,这世上居然会有既得利益者为一个连一面之缘都没有,甚至尸首都早已化成骨灰的人,断送自己原本繁花似锦的前途。
于是这次换作他真诚发问:“我说得难道不对吗?罗少卿,好好享受你拥有的一切,不好吗?”
鲜亮的绯色官服随动作扯出褶皱,罗沁闻言自层层高台拾级而下,她倏然撩袍屈膝,仰视着台上人,俯身叩拜,衣料摩擦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远远望去,似乎有两道挺拔如松的身影一前一后逐渐重叠。
那声音渐次响起。
“若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食不果腹,则万钟于我何加焉。”
她道:“恳请大人,助我一臂之力。”
*
池边溪水流淌着碎银般的光,两人并肩走到溪边,红菱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首席,实在抱歉。按理说应该是我去找你,结果反倒让你来了这种地方……”
温嘉懿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她停住脚步,从袖中递给红菱一叠银票,自然道:“拿着。”
红菱:“……”
“嗯?”
见红菱还是没接,温嘉懿将东西不由分说地塞她怀里:“这种地方也没什么不好,很安全。我知道你们搬来搬去的麻烦,不好替你们安排一切,所以索性给点实际的东西,方便你们日常花销。”
“这个时代她们能做的事有限,不管是想读书还是想做生意,能支持的我都支持,拿着吧。”
说完,她不忘开玩笑似的补充道:“放心花,钱是从温家账上划的,不是我抢的。”
“那我就替大家多谢首席了。”红菱没忍住弯了唇角,她想起温嘉懿交代的事,又缓缓收敛起笑意道:“首席,前两日你让我去查的人,已经有消息了。”
“她确实姓林,叫林愁。承平五年出生于城外贫民窟,十三岁被拐入地下赌场,而后成为赌场内的无冕之王,在角斗场的厮杀中从未有过一场败绩,被掌事赐予了‘壹’的名号。”
“地下赌场被毁后,大部受困者都同意与官府签署补偿协议,甚至还有些人拿这笔不菲的抚恤金脱离了奴籍,重归自由之身,却唯有她的行踪至今下落不明,像是有人在为她刻意遮掩。”
溪风裹着寒气漫过来,岸边枯苇丛被压得贴向僵硬的冻土。
温嘉懿抬手拢紧狐裘,一双清亮的眸中平和无波:“林婧若死在二十八岁那年,一生无后,祖上八代的族谱悉数登记在册,她不可能姓林。”
“首席的意思是,林愁是自己主动改的这个名字?”红菱愣住,接着问道:“若我没记错,林大人生前一直在暗地里悄悄接济贫民窟的那些百姓,难道林愁的祖辈曾受过林大人恩惠,所以想找机会为林大人报仇?”
温嘉懿沉默着没说话。
这几日,她在裴府重新整理目前已知的线索,有些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
关于地下赌场被毁这件事,是否太过顺利了。
顺利到没有她这个局外人,没有罗沁,仅靠秦明月一个人也能成功做到。
过了半晌,温嘉懿看向不远处道:“上元节那日,我和素箩潜入赌场,曾听见那里的掌事说过一句话。”
她将那时听到的完整复述出来:“尤其是第三场,若出事,你我掉几个脑袋都不够。”
红菱不禁蹙眉:“第三场?”
“不错,第三场。”
“除秦砚景以外,我想不出第二个人能让天音楼的掌事如此惧怕。”
“所以我一直在想,为何第三场一定不能出事?第三场有多重要?又为何重要?”
“这其中是否存在另外一种可能,秦砚景早在地下赌场重开之际就已经知道了七公主的行踪,但他没有声张,想借这个机会将她悄然抹杀,等尘埃落定,她曝尸荒野,再报以意外身亡。”
因为所谓的第三场厮杀从头到尾就没有出现,驻守城外的皇家禁军在第二场还未开始之前,就提前来到了地下赌场。
温嘉懿能够确定,秦明月在做决定前没有和罗沁商量,她们两人见面时眼中的诧异不比自己见到她们少,绝不存在二者此前便串通好的可能。
秦明月是孤身一人进入的地下赌场。
但作为倍受冷落的七公主,她是这么不瞻前顾后的人吗?
如果秦明月真的如她表现的那么蠢,以她卑微的出身,又怎么能保着她的胡人母妃一直安安稳稳的活到今日。
“毕竟合宫夜宴,皇室亲贵数不胜数,来往之人鱼龙混杂,是最好的下手机会,有谁会注意到一个不受宠的公主有没有到场受礼。我猜测……那掌事口中的第三场厮杀,原本应该属于秦明月跟林愁。”
“他的最终目的是,用林愁战无不胜的成绩杀死秦明月。”
但秦砚景的计划显然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