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盖乌斯受邀出席一场宴会。
能请得动国王的宴会,想必噱头都不小。
这场宴会是由他的母亲,惠特尼夫人主办的,主题是为了坎特威尔城及周围城镇读不上书的孩子进行募捐。
但是当然,这一场慈善晚宴并不会出现任何一个真正读不上书的孩子。
贵族们只是借用这个由头开怀畅饮,进行一些有用社交或者是找个合适的目标发泄一下无聊生活堆积起来的情感。
盖乌斯并没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在他看来,邀请自己出席,无非是母亲的一种炫耀的手段。
“看呐所有人!我的儿子——是国王!”
还有——“即便是国王也得听我的话,我让他来他就得来!”
盖乌斯讨厌这种感觉。
他觉得自己得更被人当一回事儿对待,而不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被当个孩子、被当个上不了台面的吉祥物、一个头脑空空的傀儡,或者是被当做什么镀了金的小摆件一样拿出来给所有人看。
但母亲的面子还是得给的。
虽然盖乌斯没心没肺惯了,但不管怎么说,他在这世界上的亲人羁绊已经没几个了。
西奥多算一个,惠特尼算一个。
在没触犯他最根本利益之前,他会尽自己的努力保住他们的命。
哦,和面子。
不过盖乌斯今天没穿那些奢靡到有些过头的衣服,他尽可能简单地打扮自己,既不失王室的气势,又没那么显眼。
这是他泡妞所得的经验——这样的打扮有益于他藏在人群里,更仔细地观察那些毫不设防的贵女们,观察她们不自觉地露出的真实性格。
那样的女人,比起他作为国王时看到的那些脸上堆满了假笑的女人要更加可爱动人。
但今天,他看到了一个格外与众不同的女人。
……
那辆马车停在举办宴会的庄园里时,天空还在下小雨。
先落到地上的是一只漂亮的尖头鞋,鞋尖缀着某种珠宝,盖乌斯站在庄园内二楼的阳台,离得远了没能看清楚那是什么宝石。
然后很快,后面跟着的两匹马车上跳下来几个穿着肃穆黑衫的女仆。
她们没有打打闹闹,没有叫嚷,十分快速地为车内的贵女准备好了一切:雨伞,某种动物皮毛做成的披风。
一位女仆半跪着屈膝,将自己的膝盖当成了贵女的下车凳。
而那双尖头鞋也自然而然地踩在了她的膝盖上,没有一丁点儿的犹豫。
女仆们撩开能够完全遮蔽风雨的毛皮车帘,盖乌斯先看到的是漂亮的肩头。
洁白细腻,体型优越。
而且,这么冷的天在车里裸露肩头——抛开这位贵女实在不怕冷这一荒谬结论外,最大可能就是车内温度很高——马车很昂贵。
盖乌斯正想一看这位看上去有些陌生的贵女到底长什么样时,宽大的雨伞适时地遮住了她的整个身子。
哼,有点意思。
不知道意思在哪,总之这种悄然被吊着胃口的事儿盖乌斯已经很久没碰到过了。
不过,自从当了国王之后,整个国家想要吊他胃口的女人多了去了。
年轻的国王摇晃了一下红酒杯。
咯噔,咯噔,咯噔。
那双尖头鞋敲击地板的声音实在有些清脆。
和他接触过的所有贵女都不一样——那些大家族里长大的女孩儿大部分都知道自己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生活。
把自己驯化得老实听话——哦对,那叫贤惠懂事,然后努力地梳妆打扮,结交好友,参与各种晚宴,为的就是在那些名流社交中为自己找一个不错的男人,把自己卖一个好价钱。
然后便是一样套路的管家生子,养育孩子。
她们的存在似乎绝大部分都只是为了姻亲,为自己的母家延伸关系,提供便利。
本来奥蕾莉亚也应该如此的,贵女们连接各大家族,王女便连接国家,或者作为国王“最至高无上的赏赐”,用来拉拢那些前途无限的年轻人。
国家把她培养得那么适合嫁人,可她现在竟然跑了。
而不中用的弗朗茨三世也没能给他留下什么能够送出去的姐姐妹妹。
盖乌斯用舌头剔了剔牙,感受着覆盖口腔的葡萄酒酸涩。
但那双尖头鞋的声音不一样,它并不内敛,也不温顺。
甚至有些张牙舞爪。
有些吓唬人,也不知道是装模作样,还是那双鞋的主人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女人。
盖乌斯犹豫了一会儿,对身边喊道:“马塞尔。”
“陛下?”
一个费尔南德斯家族的年轻人热切地看向他。
他是约瑟夫·费尔南德斯的弟弟——就是那个在婚礼中被杀死的倒霉蛋——似乎是同父异母,现在被他们家当做约瑟夫的替代品,送到盖乌斯身边听他差遣。
“那位是谁?”
盖乌斯扬了扬下巴。
“没见过这辆车,或许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贵族。”
马塞尔如此说道,确实,马车上没有明显的家族徽章印记,那些仆人也面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