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笑这位中山王之后胆小如鼠,自断臂膀,简直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直至皇帝南下的消息如同一道道催命符,从松江、苏州、再到扬州接连传来。
扬州,二十家总商巨擘的内核族人被集体处决,近百颗头颅震慑两淮;苏州,三十家织造机头与丝绸大户被抄没,包括苏州织造局与浒墅关在内的六十多名官员太监人头落地;松江府更是血流成河
合计近三百名在江南呼风唤雨的首恶人物与他们背后四十馀个根深蒂固的豪门望族,在短短月馀间,被皇帝以雷霆万钧之势,从这片富庶的土地上连根拔起!
这恐怖的数字和血腥的手段,终于让南京城里的勋贵官绅们幡然醒悟:徐弘基那不是在邀名,那是在用祖宗的基业,买全族的性命!
于是,金陵城内一场冰与火交织的畸形大戏轰然上演。
那些与国同休的顶级豪门反应最快,他们第一个抛弃了嘲讽,转而效仿徐弘基。
紧随其后,满城勋贵仿佛大梦初醒,争先恐后地添加了这场纳册输诚的求生大赛。
各家府邸彻夜灯火通明,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管事们此刻焦头烂额,领着账房先生们通宵达旦地清点家资,赶拟那些辞藻恳切,情真意切的效忠奏疏。
谁都怕自己成为最后一个,谁都怕在皇帝的名单上落于人后!
只是,人心如渊,其深难测。
雷霆之威固然可畏,然一丝源自京师旧例的侥含之心却如阴沟里的鬼火,于某些自作聪明者的胸中悄然燃起。
临淮侯府内厅,家主李祖述正与几位心思活络的勋贵密议。
他们脸上的徨恐并未完全褪去,却又强行撑起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得。
“诸位莫慌,”一个锦衣青年故作镇定地轻晃茶盏,“陛下在江南大开杀戒,杀的都是谁?是盐商,是织造商,是那些富可敌国却无根基的肥羊!可我等不同!”
另一人立刻心领神会,压低声音附和:“正是此理!我等是开国功勋之后,是与国同休的宗亲贵胄!你们忘了?在京师,陛下虽也清查,可除了几个不长眼的,何曾对我等勋贵下过死手?连徐国公不也只是申斥罚俸,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李祖述听到这里,嘴角勾起自以为是的微笑。
“所以,陛下的刀是要砍那些不纳税的商贾,是要敲打那些不知进退的士绅。而对于我等勋贵,他要的是一个态度,是一个服从的姿态!”
李祖述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因此,全交,是蠢,是自断手脚,学了徐弘基的迂腐;不交,是死,是自寻死路,撞上陛下的刀口。不如我等便交一本干净的账册上去。”
他眼中闪铄着狡黠的光芒:“譬如,家中有良田万顷,便报个七千顷;商铺年入十万两,便报个六万两。留三成作底!既显得我们有诚意,不至于扎眼,又能保住大半家底。只要账目做得天衣无缝,陛下要的是态度,难道真有精力,为了我等勋贵身上这三瓜俩枣再动刀兵吗?”
这个基于京师事实的七分真,三分假策略,如同黑暗中的一点鬼火,瞬间照亮了所有人的贪婪与侥幸。
于是,一场更为隐秘的行动并行展开。
他们一边派人火急火燎地递交着感人肺腑的奏疏和那本详实无比的七分账册;另一边则暗中将家族真正的那些不记在明面上的资产迅速地切割转移更名。
皇帝御驾,终于抵达南京朝阳门。
没有盛大的仪仗,只有玄铁甲与沉默的士卒,卷起一股从江南杀戮场上带来的血腥气。
皇帝走落车驾,神情冷峻,目光如电,缓缓扫过跪倒一地的百官勋贵。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们华丽的朝服,直视他们内心中那些卑劣的算计。
应天府尹战战兢兢地献上堆积如山的账册奏疏,皇帝只是淡淡瞥了一眼。
全场鸦雀无声,终于,皇帝开口了。
朱由检首先看向跪在最前列的徐弘基,微微点头:“魏国公,忠勇可嘉,不愧是中山王之后。平身。”
一句话如天堑划分,徐弘基叩首谢恩,在万人瞩目下缓缓起身,挺立于众人之前,如同一座无声的丰碑。
跪着的众人心中百味杂陈,嫉妒悔恨不安,交织成一张复杂的大网。
皇帝的目光转向他们:“朕这一路,自京师而来,见过太多自作聪明的人。他们总以为自己看透了朕的心思,总以为朝廷的法度对他们网开一面。可惜,他们的坟头草,想必已经三尺高了!”
此言一出,李祖述等人只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就在众人心惊胆战,以为皇帝要当场发难之时,皇帝继续说道:
“朕,今日乏了。你们的账册,朕一本也不查。”
众人闻言,心中一松,但随即那颗刚刚放下的心又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提到了嗓子眼。
“即日起,若让朕的锦衣卫从你们的田庄里,多查出不属于账册的田;从你们的商铺里,多搜出不属于账册的银子”
皇帝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出鞘的龙泉剑,寒光四射!
“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