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河边。
陆明远满是粗糙掌心旧茧,紧紧握住手中的木牌,仿佛要将木牌上【安南】二字刻进血肉里,在他的面前的泥土上,被人用手指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图案,这个图案与他做梦做了两年,也魂牵梦绕在心中两年的大唐日月旗合二为一。
“陆,我们己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这个村的村长不让我们进入村子,我看他的样子就是看上了你手中的这把刀了!”
“而且我去城中,只远远看到一个人站在城楼上,问别人才听说是唐人老爷,但是当时刹帝利在城门口进进出出,我感觉应该是一个婆罗门而不是唐人,只有婆罗门才能站在最上方,刹帝利从他胯下经过才不会觉得是侮辱。”
“我觉得,咱还是按计划向北走,你不是说不太远了吗,就快到安西都护府了吗?”
一个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孩蹲在陆远的身边,用汉语说的磕磕绊绊,向他建议道。
“你如果没有画错大唐日月旗的话,那就肯定错不了。”
“一定要过去看看是不是安西军!”
陆明远声音沙哑,蓬头垢面的他,紧紧握住手中属于他身份证明的安南军腰牌,以及手中为他挡住了无数敌人的唐刀,他看着面前的小鬼叹气说道。
从开元五年十月离开安南都护府向安西送信开始,到如今开元七年己然过半,几度生死,整整615个日日夜夜,就靠着意志向北。
如今终于有了归国希望,如何会放过一丁点机会?
安南都护府去大宛镇的信使团,还不知有没有人还活着,或者,就只剩自己一个人还活着?
估计就剩自己一个人活着吧。
曲女城的那些婆罗门以及吐蕃人的狗,欠我安南军七十五条人命债,我要是死了,就没有人记得他们了,也就没有人替他们报仇了,必须要血债血偿!
“阿甘,扶我起来,现在就走!”陆明远右手拄着唐刀向小孩说道,此时的他感觉浑身似乎充满了力量,就连胃部火烧一般的饥饿,也减轻了不少。
在阿甘扶起他的时候,陆明远用旁边的一条木棍做的简易拐杖,这才扶住身体。
他那极为破烂的衣服中,有一条裤管是空的,接着,在阿甘的指引下,两人一起向键陀罗的方向行去。
键驮罗一座府邸暗室中。
焚香烟雾在青铜油灯上方凝结成蛛网状的灰絮。
一个白袍老者握紧镶银边的《古兰经》,正在轻轻朗诵上面的文字,在其身后,五个白袍信徒同时收拢跪坐的双腿,跟着老者吟诵着经文:
这时,门被推开,门轴响起刺耳的吱呀声。一个黑袍人裹着一身酸臭气味撞了进来,他襟摆扫灭了墙边三盏铜灯,整个暗室陷入昏暗中,诵经声也戛然而止。
老者面前的青铜油灯被其护住,灰黄的光芒照在其脸颊,双眼,鼻子上方,晦暗难明的面孔微微一顿,才扭头看向进来之人。
“唐人的日月旗刚刚己经插在北城的城墙上方。”黑袍人的喉结顶着汗渍滚动,继续道,“今日日中时分,唐人的使节会持节杖从北门入城,节杖代表东方的天可汗皇帝,婆罗门的王祭将会对其朝拜。”
“大达伊,键陀罗城,己彻底倒向了大唐,倒向了安西军,我们该如何做?”
那黑袍人忐忑不安的问道。
作为一个刹帝利大地主,他很有危机感,卡瑙季王国与大食人的战争一败再败,很多同阶层的刹帝利对大食人的统治己有了心理预期。
投降且改宗者便可以获得安拉的庇佑。
抵抗者会被弯刀割掉脖子,并收缴全部土地财产。
他要为自身家族的未来考虑,和很多人都己秘密的改了信仰,经常改头换面来这里做礼拜。
家中的古训对这种事情有很多记录,入侵者最终将被印度教,被婆罗门驯服,会成为自己人。
但这次却与任何古训都不同,需要彻底改变信仰。
他从小就信奉湿婆的,而现在却信仰安拉,他觉得湿婆会愤怒的,会对他降下神罚,希望安拉····能帮他抵挡这种神罚······
很多吠舍,首陀罗也都加入了进来,虽然做礼拜也消除不了种姓,但按照达伊的描述,他们也是可以上天堂的,赎清身上的罪孽便可上天堂。
只是天堂会不会再划分种姓?
所以,黑袍人如今有些惶恐,尤其惶恐的是因为自己等很多人改信安拉,湿婆招来的唐军,就是前来惩罚他们!
门缝钻进的风,掀起《古兰经》的书页,泛黄的纸边擦过老者的嘴唇,他很平静,并把手放在其肩上轻轻安抚道:
“安拉会折断唐使的脊柱,也会烧掉唐皇的节杖,祂,才是唯一真神。”
“孩子们,去吧,按照计划去把那些迷途的羔羊召集起来,在你们的王祭朝拜之前,把进入的城中的唐人杀死,你们遵循圣训,都将会进入天堂,享受无限供应的奶和蜜·····”
“你们要信仰阿里的子孙,你们要相信先知血脉引导整个伊斯兰·····”
老者声音低沉中带着韵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