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李府,书房内灯火通明。
李泰然正就着烛火翻阅一卷古籍。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急促却尽量放轻的脚步声,管家老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在门外响起:
“老爷,府外来了一位宫中内侍,手持监礼司的腰牌,说是有要事,正在前厅等候。”
“恩?宫中来的?司礼监?”李泰然猛地放下手中的书卷,烛火随之跳动了一下,映得他脸色明暗不定。
心底立马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今天下午才发生百户对峙的事情……转头宫中就来了一位太监!!
显然,结合钱英光的背景来看,这件事情就值得回味了。
李泰然沉吟片刻,旋即冷笑一声:“呵,动作可真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周,去把人请到偏厅看茶,我即刻便到。”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确保毫无失仪之处,这才沉稳地走向偏厅。无论对方来意如何,气势上绝不能先矮了半分。
偏厅内,烛光不如书房明亮,更添几分压抑。
一名身着深青色宦官常服、面白无须的太监正背着手,看似悠闲地欣赏着墙上一幅山水画,实则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柔的冷意。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依旧是那副眼皮耷拉、仿佛万物皆不入其眼的倨傲模样,仿佛眼前的正五品百户不值一瞥。
“李百户,咱家奉曹公公差遣而来。”那尖细阴柔的嗓音在安静的偏厅内显得格外刺耳。
李泰然见到此人,心中暗道一声果然,这人正是曹英的心腹之一,王瑾,素来狗仗人势。
辅助曹英于锦衣卫内处理事物,双方自然见过不少面。
当即,他升起强烈的不悦和警惕,但面上不动声色,起身拱手:“原来是王公公,不知曹提督有何指示?”
王瑾用眼角余光扫了李泰然一眼,语气淡漠,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徐家那起子灭门案,曹公公有令,案情重大,牵扯可能甚广,现移交司礼监督办。
“相关卷宗、证物,以及一应涉案嫌犯,即刻转交钱英光钱百户接手。李百户,你这边就立刻停手,做好交接吧。
“另外,管好你的手下,以下犯上,真当咱锦衣卫的规矩不存在么?”
李泰然眉头瞬间紧锁,脸色沉了下来。他料到对方来者不善,却没想到是这般赤裸裸,明显意图掩盖。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不卑不亢地回道:“王公公,此案干系重大,已经查到关键处,此时移交,恐打断查案进程,贻误时机。
“按我北镇抚司的规矩,如此重要的案件移交,至少需有千户大人的明确命令,或者……曹提督亲自签押的手谕方可。不知王公公可否出示一下?”
王瑾闻言,那双耷拉的眼皮猛地抬起,射出两道阴冷的光,尖声道:“李泰然!你这是什么意思?曹公公的口谕,难道还比不过一张手谕?你是信不过咱家,还是信不过曹公公?!
“咱家看你是忘了这北镇抚司,是谁说了算!”
偏厅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泰然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他深知一旦退缩,后果难以预料。
他硬顶着对方的目光,坚持道:“王公公言重了。下官岂敢质疑曹公公?只是国有国法,司有司规。此案已报备存档,林千户大人也已亲自过问,督办案情,若无正式文书流程,下官实在不敢擅自移交。
“况且,案情正在关键处,凶徒可能还在京城,此时移交,万一出了纰漏,下官担待不起,恐怕……对曹公公的声誉也有碍。”
他这番话,软中带硬,既搬出了规矩,又点明了利害关系。
“好!好!好一个按规矩办事!”王瑾气得脸色发白,手指微微颤抖地指着李泰然,声音变得更加尖利刺耳,“李泰然,咱家看你是给脸不要脸!你区区一个百户,也敢拿林千户和规矩来压咱家?曹公公的话,就是最大的规矩!”
他上前一步,几乎凑到李泰然面前,压低声音,语气中充满了阴毒的威胁:
“你别以为立了点小功,就能翘尾巴了!在这京城里,不懂变通,不识时务的人,往往都死得很快!咱家看你这个百户的位置,是坐得太安稳了!”
李泰然面色铁青,拳头在袖中暗自攥紧,指节发白,但依旧没有退让:“下官愚钝,只知恪尽职守。若无正式文书,请恕下官难以从命!
“王公公若坚持,不妨请曹提督或千户大人下一道明文手令,下官见到手令,立刻办理交接,绝无二话!”
“你!”王瑾没想到李泰然竟然如此强硬,气得浑身发抖。
他死死瞪了李泰然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般冰冷。
“好!李泰然,你有种!咱家这就回去如实禀报曹公公!希望你到时候,还能像现在这般硬气!”
王瑾猛地一甩衣袖,转身怒气冲冲地离去!
直到王瑾的脚步声远去,李泰然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多事之秋啊……”他望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喃喃自语,“看来,此案真是牵扯甚广啊,曹英那奸臣阉党都亲自出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