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谁接得住?
规划局长刘建业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打圆场:
“孙市长,我们是不是可以……适当调整一下标准……”
“调整?”
孙连城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八度,像一记惊雷在会议室炸响。
“怎么调整?”
“把老人的房间从一百二十平,改成六十平?”
“把米其林三星大厨,换成食堂打饭大妈?”
“把恒温游泳池,改成公共澡堂子?”
他越说声音越大,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猛地一拍桌子!
“那还叫什么高标准?!”
“那还叫什么严要求?!”
“那还叫什么服务?!”
排山倒海的“三连问”,让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他这番义正辞严的质问,震得头皮发麻。
孙连城缓缓站起身,环视一周,语气转为沉痛。
“同志们,我知道,大家觉得预算高。”
“但是,你们想过没有?”
“在座各位的父母,为了新中国的建设,奉献了自己的一辈子!”
“现在他们老了,我们作为子女,作为人民的公仆,难道不应该让他们享受最好的生活条件吗?”
“如果我们连给自己的父母花钱都舍不得,那我们还配坐在这里,还配当这个人民的公仆吗?!”
这番话,如重锤击心,句句诛心。
在场的人,无不被说得面红耳赤,心生愧疚。
尤其是家里有老人的,更是感同身受,无地自容。
钱桂春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却再也不敢开口。
孙连城看着众人被他说得低头不语,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脸上却依旧是一片凝重。
“当然,我也理解财政的难处。”
他话锋一转,给了个台阶。
“但是。”
他的目光,如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直刺向主位的李达康。
“是达康书记,亲自指示我们,要‘高标准、严要求’。”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不折不扣地执行书记的指示精神。”
“如果大家觉得这个标准太高了……”
“那是不是在质疑达康书记的决策?”
这句话,像一块万年玄冰,瞬间让会议室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钱桂春浑身一颤,彻底熄火。
其他人更是把头埋得更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这球,踢得太狠了!
不,这不是踢皮球,这是直接把一颗炸弹,塞进了李达康的怀里!
李达康坐在主席位上,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精彩纷呈。
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搬起石头砸烂自己的脚。
现在,他骑虎难下。
说方案太贵?等于否定自己。
说方案不妥?更是自相矛盾。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最高决策者的最终宣判。
李达康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他的内心,正在进行着天人交战。
现在怎么办?
批准?三十亿,京州的财政会瞬间崩盘。
不批?他李达康的威信,将一夜扫地。
李达康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的尽头,身后是万丈深渊。
他看着孙连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恨得牙根痒痒,却又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手段,确实高明。
“散会!”
许久,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然后猛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干部。
孙连城慢条斯理地收起文件,端着他的宝贝保温杯,悠然离去。
步伐依旧从容,表情依旧淡定。
当天晚上。
孙连城正在家中,悠闲地翻看着《时间简史》。
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
来电显示:钱桂春。
他接起电话,那边立刻传来对方带着哭腔的哀求声。
“孙市长……我的孙大爷……我求求您了……”
“您高抬贵手,把预算降一点吧……”
“再这样下去,我这财政局长,真的没法干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