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地,下面好像是明代的王爷墓啊!”
李教授的嘶吼如惊雷炸响。
李达康握着电话的手僵在半空。
滔天怒火瞬间被更深的惊骇取代。
嘴巴微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大路如遭雷击。
呆呆看着老教授,眼神从绝望转为茫然。
王爷墓?
他只是想盖个酒店,怎么就要刨人家祖坟了?
“李教授,您没搞错吧?”
李达康声音干涩,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李教授激动得老脸通红。
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办公桌前。
将泛黄的《京州府志》舆图“啪”地摊开。
地图上,斑驳墨迹勾勒出古老城郭与山川。
他指着用朱笔圈出的位置,手指颤抖。
“书记您看!史料记载得清清楚楚,这是'靖王墓'!”
“我本来只想找历史资料,证明他们设计风格不符合京州文脉。”
“谁知道一对照,项目选址和靖王墓位置几乎完全重合!”
老教授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
“我起初以为是巧合,可越查典籍,越是心惊肉跳!”
“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李达康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不是史学家,但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要是真的,别说三十亿酒店,就是三百亿航天基地也得靠边站。
一旦挖掘机铲下去,他李达康就不是功臣,而是汉东省乃至全国的历史罪人!
脑子里嗡的一声。
所有怒火、憋屈、不甘,瞬间化为后怕。
“马上!”
李达康抓起红色电话,对着话筒咆哮。
“通知市文物局!让局长带上所有专家,立刻到光明峰项目地块!”
“还有,联系省考古队,请他们火速增援!”
“现场立刻封锁!进行紧急勘探!”
一连串命令下达完毕。
他砰地挂上电话,胸口剧烈起伏。
心中五味杂陈,像打翻了调料铺。
一方面万幸,庆幸这颗足以炸毁政治前途的巨雷,在引爆前一秒被拆除。
可另一方面,一个人的脸孔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孙连城。
是孙连城那套“五十年规划”拖住了王大路。
是孙连城那个“前置评估程序”挡住了他的催促。
是孙连城找来的老学究,阴差阳错发现了这个天大秘密。
难道他早就知道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又被李达康自己掐灭。
不可能!太玄乎了!
可如果不是,这运气也未免太好了些。
他转头看向王大路。
这位商界强人此刻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沙发上,脸色比墙纸还白。
李达康心中涌起复杂的同情,但更多的是庆幸。
勘探工作以前所未有的“达康速度”展开。
光明峰下,一夜间拉起警戒线,搭起勘探帐篷。
地质雷达、洛阳铲、专业钻机悉数登场。
整个京州官场屏住呼吸,等待来自地下的最终审判。
结果出来得很快。
第二天下午,市文物局局长几乎冲进李达康办公室。
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敬畏。
“书记!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地下五米深处,发现大规模夯土层和墓道砖石结构!”
“虽然墓主身份还需进一步发掘确认,但可以肯定,这是规格极高、保存完好的明代大型古墓群!”
消息一出,整个汉东震动。
京州官场风向大变。
前几天还私下抱怨孙连城磨洋工、拿程序当令箭的干部们,一夜间换了副面孔。
市委大楼走廊里,食堂餐桌上,到处是压低声音的议论。
“听说了吗?光明峰项目彻底黄了,下面挖出个王爷!”
“我的天!这要是真建了,李书记这回可就…”
“要不怎么说呢,还得是孙组长!人家那才叫高瞻远瞩!”
“可不是嘛!你们说,孙组长是不是早就看出来了?”
“所以才故意搞那么多程序拖着,明着是懒政,实际上是保护文物啊!”
“越想越觉得是!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
“这叫大智若愚!人家那境界,跟咱们不一样!”
一周后,汉东省委常委会上。
省委书记沙瑞金脸上带着严肃而欣慰的表情,目光扫过全场。
“同志们,最近京州市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感触很深啊。”
声音沉稳有力。
“光明峰下的古墓群,得以重见天日,避免了一场无法挽回的文化灾难,这是我们汉东的幸事!”
“但是,”沙瑞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
“我们也要反思!为什么这么重大的项目,险些就上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