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揉太阳穴。
他再次用德语对助手汉斯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参加百米冲刺,但没有人关心终点线后面是悬崖还是坦途。”
汉斯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严谨干练,是克劳斯最信任的臂膀。
他点点头,记录下老板的评价:“他们的模式,本质上是用未来的确定性,去对赌今天的增长率。”
“杠杆太高了。”
考察进入尾声,财团的投资意向依然模糊。
高建市长心急如焚。
他知道,这笔数百亿欧元的投资如果告吹,对他的政绩将是沉重打击。
最后一晚的告别晚宴上,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高建频频举杯,言辞恳切。
但克劳斯始终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酒过三巡,一位陪同的、来自市外事办的低级别官员,觉得气氛过于沉闷。
想讲个笑话活跃一下。
他自以为聪明地选择了最近在北莞官场最火的八卦。
凑到助手汉斯身边,用半生不熟的英语,神秘兮兮地说道:“汉斯先生,你知道吗,我们北莞最近来了一位非常……嗯……非常特别的领导。”
汉斯礼貌地放下刀叉:“哦?怎么个特别法?”
“他是个天文学家!不,宇宙学家!”
官员脸上带着憋不住的笑意,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那场协调会上的奇闻。
“一个几万工人生死存亡的会议,他居然在上面放星象图!”
“说什么'企业引力场'、'产业小行星带',还说要找什么'拉格朗…朗日点'来解决土地纠纷!”
周围几位中方陪同人员听了,都配合地发出低低的笑声。
想向这些外国人展示,他们也觉得这事很荒唐。
孙连城只是个不懂经济的奇葩,并不能代表北莞的执政水平。
汉斯脸上也挂着职业化的微笑。
他听过太多地方官场的奇闻异事,只当这又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谈资。
“……他还说,精密仪器厂的衰落,是因为它在天上的投影,也就是那个什么'天市垣',受到了新恒星'未来创世'的'潮汐力'撕扯……”
官员模仿着孙连城的腔调,自己都笑得前仰后合。
“简直是疯了,对不对?他不去写科幻小说真是屈才了!”
汉斯一直微笑着点头。
准备等对方说完,就用一句“真有意思”来结束这个话题。
然而,当他听到“城市工业生态的潮汐效应”(tidal effect of the city's dtrial esyste)和另一个词时。
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了。
“对不起,你刚才说,那位书记还提到了什么?”
汉斯打断了官员的笑声,身体微微前倾。
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公务之外的锐利。
官员愣了一下,回忆道:“哦,他还说了很多让人听不懂的。对了,他最后总结说,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要有……要有'长期主义'的战略眼光,要对整个城市的星辰布局负责……”
“哈哈,星辰布局!他以为他是上帝吗?”
“长期主义(long-teris)。”
汉斯在心里默念着这个词。
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湛蓝色的眼睛里,那层职业化的礼貌薄冰正在迅速融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猎人发现罕见猎物时的极度专注和审视。